叶若风便站在书架之间开始念书,她发出的虽是男孩子的声音,但音调稍微高一点儿,也更清脆。
在拜师大会上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应松玄总觉得不适应,后来慢慢听得多了,也渐渐顺耳起来。
他很少会打断那个念书的声音,只是站在一侧凝神细听,间或有些疑问,也只在心中默默思索。
倒是叶若风偶尔会停下来,她读到新奇的片段,便会惊讶“真的是这样吗”,诸如“一人能乘云步虚,越海凌波,出入无间,呼吸千里[1]”这种描述,她会仰着头问他:“神仙真的这么神通广大?”
“嗯。”他的回答云淡风轻,却让她连日以来的苦闷烦躁都吹散了。
自拜师以来,叶若风总觉得师父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距离感,他很冷淡,又很神秘,对她没有苛求的要求,几乎算是置之不理。他身上好像有一层冰,寒冷而坚硬,旁人无法靠近。
但今日在文渊阁内,这种距离感似乎在一层一层瓦解。
师父需要有人帮忙,她正好能帮上忙,这感觉挺好的。
她平时经常找不着他,现在他就站在同一个书架旁,每当她不经意间抬头,就看见那张俊美绝尘的脸,有时候看入神了,念书声便停下来。
“怎么不念了?”应松玄问。
“这本书念完了。”她编了一个理由。
“不对,这本书才念到一半。”他很肯定。
“掌门,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还有一半?”叶若风老觉得师父眼盲是装的,他分明什么都一清二楚。
“以前看过,略有印象。”以前不知道是多久以前,那本书上积了那么厚的灰尘。
“看过怎么还要念?”
“温故而知新。”
叶若风说不过他,只得埋头继续念起来。翻页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书架,几本书差点掉下来,被他用仙术托住,又放回了原位。
应松玄察觉到一缕审视的目光,淡定地说:“目不能视,耳尚能闻。你是不是累了?”
叶若风点点头,以为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没想到地上突然多了个蒲团,师父叫她坐下再念。
她没想到师父如此求知如渴,鬼使神差地,拉了他一同坐下来。
念完这本,换了一本更复杂的,有些章节佶屈聱牙,生涩难懂,以至于她念起来断断续续,十分费劲。
“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其外有沃沃之——之——[2]”念书声卡住了。
“怎么了?”他问
“掌门,这个字我不认识。”
“什么字?”
“不认识的字说也说不清……”叶若风陷入了死局,希望师父不要再为难她了,今天的任务就到此结束吧。
没想到应松玄侧过身对她伸出了手,摊开手心说:“写写。”
这只手略显苍白,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宽大的手心宛如一尘不染的空白纸面,正静静等人落笔。
叶若风微微有点迟疑,面对一贯高高在上的师父,她不敢轻举妄动,触碰他仿佛是一种亵渎。
他的指尖朝上轻轻扣了两下,似在催促。
她只好对照着书页上那个陌生的字,以食指指尖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笔描绘字的形状。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像一支羽毛轻轻扫过一块冰。没错,他的手太冷了,像一块冰。
“太轻了,认不出来。”应松玄的声音也变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