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扬手就要给满崽一巴掌,抡至半空被季子彧拦下,“小杂种,你居然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后面这句话,他是对着满崽说的。满崽并非傻子,哪怕一开始不知道,观望到现在也看明白了,这季同甫应就是季东林的二儿子,季府那位嫡母的独子,但那又如何?他最是看不惯此等嚣张跋扈,倚强凌弱之人,更何况是当着他和那么多人的面,公然辱骂季子彧,遂再开口时,嘴里难免也刻薄了起来,“怎么,你是还没断奶吗?”他这话一出,挤在茶肆里看热闹的书生都禁不住“噗嗤”笑出声,但碍于季同甫的身份,很快便隐了下去。“你信不信让我爹治你的罪?”季同甫气急败坏,“我爹可是礼部尚书!你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等着被京兆府尹抓走挨板子吃牢饭吧!”“季同甫……”季子彧面色阴沉得厉害,他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吐出来,“我在这儿,你动他试试……”“你、你、”季同甫已有好些年不曾同季子彧打过交道了,还当他是那个小时候任自己随意欺辱,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小可怜,如今见他乌瞳幽深,眼神锐利,似是能射出寒冰,手心里竟冒起了汗。众人见势不好,赶忙上来打圆场。“都给我滚开!”季同甫打小没受过除季宴礼以外的任何委屈,一想到自己今日不光吃了瘪,还失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拨开面前的公子哥便扬长而去。满崽摇摇头,轻啧了一声,“我还当有多大本事呢。”“今日之事,谢谢你替我出头。”季子彧咽下心中的那口浊气,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瞧着不那么难看。“行了,别整这虚头巴脑的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之所以能忍这么久,是怕你爹发难于礼阿兄吧。”满崽一副了然模样。被猜中心思,季子彧无奈地笑了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兄在朝中处境本就艰难,我不想再给他找麻烦,更不想让你委屈。”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末了那句话,满崽即便凑的很近,也未能听清。好在他心大,又自认体贴,拉着季子彧做回原来的位置后,担心他受其影响,便主动说起自己听来的榜下捉婿的趣事儿。“我说你呀,等会儿放榜,可得小心那些前来抢亲的豪绅富商们……不过,若是能因此碰着心仪之人,你也算是赚了。”“谢书淮……”季子彧倏尔捂住满崽的双耳,“你真的看不出我的心意吗?”“你说什么?”听不见声音的满崽努力辨认着他的口型,“你是不是闲的?好端端地捂着我耳朵干嘛?”季子彧收回手,声音极轻地低喃道:“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满崽满头雾水,刚想问问此话何意,面前人已经起身,“底下人多,你在这里待会儿,我看完榜便上来寻你。”三两步的功夫,季子彧已然消失在茶肆中,满崽仰面灌下一盏热茶,紧扣在杯盏边缘的指节微微泛白。杏榜刚一张贴出来,立时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团团围了起来。“中了!我中了!”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立时就有家丁冲开人群,一左一右地将人架走了。
季子彧见状,便没往前面挤,想着等会儿人少了,再去看看自己中没中,哪知有相识的同窗钻到跟前,从尾往前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后,蓦然大声吆喝起来,“子彧,是解元!你中解元了!”刹那间,人潮涌动,大伙儿的眸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都想要一睹解元风采,那些盼着榜下捉婿的富贵老爷们更是蠢蠢欲动,打着如何都要将他抢回家中的主意,好许给小女做婚配。季子彧被围在中间寸步难行。俶尔,一戴半扇狐狸面具的小少年攥住他的手腕,拼着劲儿将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拽出来,“书呆子,还愣着作甚?快跑啊!”秋日暖阳倾斜而下,给少年的身影染上碎碎点点的星芒,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犹如春日里肆意生长的藤蔓,又好似冬夜汹涌燃烧的篝火,明媚而热烈,将季子彧整个人都浸润在一片欢愉之中,连眸底的脉脉情愫,竟都忘了掩藏。季子彧高中解元的消息,不出二刻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谢见君也从陆正明那儿得知了喜讯,当即便吩咐他将库房中原本备好的贺礼送去季府。陆正明领了吩咐没着急走,“大人,属下打听到,那季家的二公子也中了,是四十七名……”谢见君正逗弄着坐在腿上咿呀学语的小祈安,闻之怔了一下,想起此人正是子彧同父异母的嫡兄,便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又受名士夙儒教诲,一场乡试,于他没什么难的。”“是…”陆正明早料到谢见君是这般反应,然他想说的并非如此,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引子,遂犹犹豫豫,不晓得自己当讲不当讲。谢见君余光中瞥见他少有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遂开口询问道,“如何?还有旁的要紧事儿?”陆正明张了张口,适逢一阵风起,卷动碎枯叶哗哗作响,半掩的书房门从外吹开。“阿爹!”祈安撑着谢见君的胳臂站起身来,手指着雕花木门,软声软气道:“阿爹,你看,风有咱们屋子的钥匙,它可以自己开门!”“是嘛。”谢见君被他这稚语逗笑,落在他身上的眸光里噙满了化不开的温柔。察觉到吹进屋的风有几分凉意,担心身弱的小家伙受寒,他朝着陆正明使了个眼色,差使他去将门重新掩好。哪知,“等等…”一双白净的手抵住门扉,随之进门的,正是起早外出,刚刚回来的云胡。陆正明收回搭在门栓上的手,躬身做了个礼,让开了进屋的地儿。“爹爹!”乍一见自家爹爹的身影,祈安兴奋地蹦跶起来,张着手要云胡抱抱。“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泥猴?”云胡笑眯眯地走近,从谢见君怀里接过沾染了满脸墨汁,似个花脸小狸奴的祈安,抵在额前不嫌弃地亲了两下。谢见君见状,也巴巴凑上脸去,静等着小夫郎雨露均沾地亲亲。“一边去…”云胡红着脸将他推开,“这屋里还有旁人在呢,少在这儿不正经…”陆正明晓得是自己“碍事儿”,忙不迭回身告退。人一走,谢见君愈发肆无忌惮,他长臂一捞,就将云胡拽进怀里,宽大的衣袍将二人罩得严严实实。小夫郎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干净味道牢牢裹住,眼瞅着生得俊俏的眉目近在眼前,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下意识闭眸,哪知意料之中的亲吻未曾落下,想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