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让自己不尴尬的办法就是拉着别人一起尴尬!
崔婉方才还有些难为情,现下却只想笑。
她收了收唇角,轻轻扯了扯裴光庭的衣袍,指了指他背后的藏书阁:“楼里,应该备有休憩的榻子吧?你把我放那,我写个字条,你帮我拿给我小婢秋彤,我让她在方才宴饮的地方等我,在那你当可以寻到她。或者看到我阿姐,给我阿姐也成,总之让她们备好……备好东西,带过来给我。”
裴光庭没有看崔婉,木着脸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回走。
小楼果然有房间,床榻被褥一应俱全,崔婉怕弄脏被褥,又硬着头皮使唤裴光庭找来好几张纸垫好,这才安心坐了上去。
因为要写的内容实在难以启齿,不便叫裴光庭代写,只能自己咬牙提笔,交代秋彤想办法帮她弄个月事带或可代替之物,还有汤婆子,更换的衣裙等等一应物事。
写完字条,崔婉的腹痛已愈发难忍,她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秀发粘腻地贴在颈间,贴身的单衣早已湿透,她却越来越觉得浑身发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裴光庭收妥纸条,可崔婉摇摇欲坠的模样,却让他眉心再次紧锁,临走前又不放心地看了数眼:“我走了,你一人在此…会不会不妥……”
崔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让他无需担心,快去快回。
最后,崔婉望着裴光庭远去的背影,不禁想起他刚才紧张得方寸大乱的样子。
她发白唇角微微勾起,身体虽如坠冰窟,心里却暖暖的,忽然间,便生出一个念头。
第36章南宫旧人
南宫难道出了什么事?……
崔婉没等多久,秋彤来了,可随她一道过来的却是武映岚,还带了个大夫,却再不见裴光庭踪影。
秋彤先进屋,武映岚带上门和大夫先在门外等着。
秋彤一来便看到自家小娘子蜷缩在床上,气息奄奄,当即哭丧着脸扑到崔婉跟前,飞快地打开带来的一大包东西,先把汤婆子塞到崔婉怀里,随后又去拿月事带,一边扶着崔婉起身,伺候她更衣,一边心疼道:“收到小娘子的信可把我急死了,怎的事情就如此凑巧,我们几个还时时忧心小娘子十四岁了月信却未至,太夫人前些日子里尚念叨着要找大夫看看,谁知小娘子今日便来了,可怎么偏偏就今天呢!虽然不想叫外人知晓,可奴婢,奴婢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偷偷问武夫人要那东西。”
崔婉累得长舒一口气:“没事,你去收拾一下床铺,这边我自己来即可。”
就算再难受,崔婉为不想这种私密之事还让人伺候。
秋彤知自家主子的性子,只能依言避开。
崔婉忍着不适好不容易把那月事带捣鼓妥当,不禁再次怀念起有姨妈巾的前一世。
说来,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前一世的事情了,那些记忆仿佛变成一个梦,遥远得不真实,有时候都让她怀疑那一世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个臆想而已。
可这一世,它的难,又岂止是没有姨妈巾的难而已。
生在武周朝这般高风险的时代,稍微高调一点都有可能被人盯上,没有高超的权谋和宫斗手段实在玩不转,像她这种战五渣估计两把就被灭了。
如若叫让她找根粗壮的大腿来抱,她却丝毫不敢去接触李氏和武氏这些皇族,毕竟稍有不慎便是全家覆灭的结果。
假如她出生在普通百姓家,兴许还安全一些。可是她偏托生在高门望族的崔氏,婚事挑选范围十分有限,少不得要接触那些在钢丝上行走的人。
所以,方才看到裴光庭远去的背影,她才会心生一念。
如果想避开武延基,把自己婚事快速定下来,那裴光庭确是不错的人选,至少据她与他多次的接触,知道此人看起来性子虽冷,实则外冷内热,心亦颇善。
而且他出自河东裴氏,也算是五姓之外的大族了,或许祖母会答应也说不定。
当然,婚嫁之事关乎一生,一切还需问过裴光庭,他肯,她才好去说服祖母。
想到这些,崔婉便心烦。
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过希望武延基办不成那件事的想法,却随即为自己的这种恶念深感自责与羞耻。
崔婉收拾停当后,武映岚领着大夫进来了,含笑为崔婉介绍:“这位是府上的胡大夫,原来可是杏林堂的妙手神医。”
崔婉颔首致意,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望闻问切后,大夫断言她身体落有寒症。
细问之下,推断应该是她儿时在冬日里落水造成的。
于是大夫给她扎了针,崔婉立觉疼痛缓解不少,可大夫又道这多年积下的寒气并不易祛除,当好好调理,便又开了长长的一张药方,嘱崔婉当每日煎服。
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既已能行动,崔婉谢过武映岚,便提出要先行告辞。
同为女子,武映岚自然表示理解,善解人意地表示让崔婉可先回马车,她自会差人知会崔玥。
与崔玥二人一早出门,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却没想到,她们父亲也从南宫县回来了。
祖母脸带喜色,眉开眼笑,对她们说道:“南宫县的杨县令致仕了,因你父亲近几年考绩皆为中上,经冀州府长史举荐,天部(1)有意让他接接掌杨县令之职,此番你们父亲是回京述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