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ot;不会的,&ot;你母亲说,&ot;他在做梦,一只狗正在做梦呢。
&ot;说着又咯咯笑起来。
秦时光过来问我们在笑什么,你母亲笑着说:&ot;我们在说一只狗做梦的笑话,哦,老乡,你应该想办法帮我弄到这样一只狗,它从不咬人,也不叫,整天躺在屋檐下的走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做着一个个美梦,从不站起来一下。
因为从来不站起来,一只燕子就在它温暖的胸脯上筑起了窝。
&ot;秦不失时机地凑趣:&ot;这样一条狗,需要有人打断它三条腿,弄瞎一只眼睛,还要把它的舌头割了,牙齿拔了。
&ot;我妻子说:&ot;那太残忍了。
&ot;你母亲说:&ot;不,我就要这样一条狗。
&ot;大约一个月后,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和你母亲有一次重要约会,是在郊外一座被当地人用各种各样传说编造起来的神山上,整座山好似一枚巨大的马蹄形印章,人们说这是玉皇大帝掉在人间的一枚天印,故名天印山。
300年前,一位道士曾想在山上营造自己不朽的法场,但石砌的庙宇刚刚落成,一夜间便倾塌为一堆废墟。
那天我们看到一顶破旧的尖塔和一个房屋的地基,这便是不朽的法场消失的最后一个象征。
第58节:心脏机构
我们在历史的石阶上坐下来,头上顶着下午3点钟的灼热的太阳,周围是一片6月的芜杂的茅糙,空气间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和野糙的花香。
在我们目极之处,城市散漫地坐落在山水的环抱之中,不伦不类,龌龌龊龊,犹如一桌子狼藉的杯盘。
我已记不得那天以前的一个月曾经发生过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些时间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而有些时间又可能什么都会发生,那天下午就是这样一个时间,似乎什么都发生了,起码什么都可能要发生了。
你知道,由于郑、毛两人的矛盾关系,我简直想不出任何办法完成老a交给我的任务,将你母亲插到敌人的心脏机构中去。
但那天下午,你母亲告诉我说,她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因为蒋介石对郑介民的不信任,为架空郑,又不想让其觉察,毛人凤和蒋介石私下开设了一部无线电台,随时在进行秘密联络。
这是保密局内的秘密,秘密中的秘密,偌大的保密局内也许只有毛与秦时光两人知晓。
你母亲正是从秦那里探听到这一秘密,我马上激动起来,兴奋地说:&ot;这是一块敲门砖,你可以借此攀上郑介民这棵大树。
&ot;&ot;是啊,&ot;你母亲说,&ot;我也这么想,但光知道不行,我们应该弄到电台的频率、呼号、联时以及使用的密码,关键是密码,非弄到不可,否则郑在无法证实我们忠心之前很难器重我。
&ot;我说:&ot;那些东西怎么能弄到呢?&ot;你母亲说:&ot;偷!&ot;&ot;偷?&ot;我说,&ot;那太冒险了。
&ot;她说:&ot;我想过了,不可能有其他办法,只有冒这个险。
&ot;我说:&ot;去哪里偷呢?&ot;她说:&ot;就在你隔壁的办公室里,秦时光的保密室里。
&ot;那天我才了解到,原来秦时光整天钻在保密室里并不像我想的一样在睡大觉、写情书,人们讨厌他,指责他,说他在处里纯属多余,嚷着要把他赶走,赶到下面去。
然而这是不对的,因为——现在我知道,其实他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都辛苦,一个人操劳着一个电台,既当收发员,又当译电员,劳苦功高,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个秦时光,人们都误解了他,也小看了他。
分手前,你母亲交给我14把簇新的铝制钥匙和一部美国&ot;利特&ot;相机,说:&ot;我已约他今晚去我家做客,希望你成功。
&ot;那天晚上对我来说就变得格外珍贵而惊恐了。
你知道,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可能是最后一个,而我这次行动风险之大使它&ot;最后一个&ot;的可能性也增大到了极限。
我要动一动毛人凤的心脏,那里面鬼知道有什么隐秘装置,也许只要我手里仿制的钥匙一插入锁孔,毛卧室里就会响起尖利的警报声。
14把钥匙对我来说无疑是太多了,也太新了,它们将给我开启的也许不是秦时光密室的门,而是地狱之门。
去冒这样的险无异于赌博,任何力量或心智都无法决定成败,成败只挂靠在&ot;运气&ot;两个字上。
然而上帝在那天晚上突然向我伸出了仁慈的双手,我是幸运的,没有一把锁(两道门,三只铁皮箱总共五把锁)不在这14把簇新的钥匙中,没有一次惊恐的经历让我持续得太久,没有一个动作注定我留下蛛迹,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听到我无穷无尽地按下快门的咔嚓声——我觉得这声音像枪声一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