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继懂些杂学,所以在往装盐茶的袋子里添了些手指触碰之后,会酸痛无力的药粉,估计此刻欧阳展正受着五指似刑夹般的苦楚,无力破狱而逃。”
“哼!如此凶犯,单手巨痛已是便宜了他!”何大人正义凛然道,“本应受尽千刀万剐极刑。”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并主张把事情做绝,“欧阳展行刺与盗窃双罪并犯,是该处死没错,但是他身死以后,江南镖局的局面必定大乱,还是要三思而裁才好。”
“圣上哪会跟你扯谈这些?”何大人了然地一摆手,“圣上圣裁此案过后,江南镖局生出什么异变来,是县令皇甫冉该管的事,不劳陆大人你多费心。”
“下官以为,处决欧阳展之前,理应让圣上直接下颁一道《圣旨》,终止江南镖局总盟会对旗下各分号镖局的统率权,同时也应让各分号镖局均沾开春之日的皇恩雨露,来平复当中想要称王之人的野心。等到武举结果放榜,可安排新科状元前去坐镇镖局总盟会之位,待到各分号镖局商妥出一位‘三爷’来以后,再让新科武状元回朝任职,‘三爷’来管辖江南镖局事务。”
言罢,我问:“不知下官的想法是否妥当?”
何大人略一斟酌,道:“陆大人能为圣上分忧,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江南镖局总盟会的前家主和前副爷都不顶用,所谓的‘三爷’有那么大能耐吗?”
“正是因为有家主和副爷的前车之鉴,又有新科武状元的榜样为例,有待上位的‘三爷’才应当不负众望啊!”我又一想,“若有吾皇隆恩滋励,赐吾皇亲笔所题字的匾额一块,定是能正风气、正人心、正帮规。何愁‘三爷’不能革故鼎新,带江南镖局总盟会畅行大道?”
“陆大人明辨多谋,可将自己的想法写成折子,上呈圣上。”
“好。”
我回到自己的房中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燃了一只蜡烛,关好门窗,我褪衣上床。
我把茶杓握在手中,不敢轻易断言它安全与否,因为“线人”的真身尚未探明,长安地下交易黑市也尚未被取缔。
想到“取缔”二字时,我不禁苦笑:
诚如智积禅师所言,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比那些大官僚,我陆羽是何其渺小?渺小到只需在茶阁之中安身就好,不必参与国家大事,也不必抢言官之责。
茶御史,明明就是闲差,我却把它当成了要职来做,难怪是自寻烦恼。
安善堂之中。
智积禅师亦是未眠。
“不知师傅为何还未入睡?”小弟子坐在禅师身边,“可是担心鸿渐师兄?”
“为师盼着寒冬早过。”智积禅师手盘一串念珠,“同样是下雪天,宫墙内外却差别大。”
“也是。”小弟子道,“百姓们思温饱,君臣们思社稷,前者容易满足,后者却没个衡量标准。”
“听闻鸿渐遇刺两次,一次险些伤及性命,另一次若菲何大人救急,也差点步入鬼门关。”智积禅师垂怜道,“为师一直未去官舍看他,不是不愿,而是不忍。见弟子遭劫难而生悲,此莲心苦楚不涅;闻弟子作局而惊讶,此禅眸微凉难合。”
“鸿渐师兄最是惦念师傅恩情,师傅之不忍,又何尝不是他之苦寂?”小弟子感同身受道,“此刻,鸿渐师兄也应是与师傅一样不寐。”
“他是个会选择原谅凶犯的人。”智积禅师心中有数,“他宁愿忘却自己身上未愈的伤口,也不愿让凶犯存留未尽之言和未尽之恨而死。你可知道是为何?”
“弟子只能往‘从善’与‘尔雅’两方面去想。”小僧道,“鸿渐师兄不爱记仇,不会把自己受过的苦楚还报到别人身上。”
“在为师看来:宽待凶犯不一定能让凶犯领情,但却能让自己获得福报,鸿渐自小就有慧根,若凡事锱铢必较,不可得平和之意气;再者,原谅凶犯本就比放过凶犯需要更大的勇气,非心体澄明之人所不能为。鸿渐心中有明镜,明镜止水则可辨:天下无全恶之人,世间无全善之辈。”
“师傅之言,让弟子深以为然。”小僧双手合十,“菩提明镜,不记仇,泯恩怨,无垢自在。”
“为师这就休息了,你也早些去安置吧!”
“是,师傅。”
数日之后,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