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声也问到了容华接下来的动向。这次杨系被连根拔起,人事上的大动荡还没有过去。何问声虽与容华重修旧好,但是因长宁的原因,何问声现在也不敢把容华光按自己的意思摆弄了。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很少见到长宁亲自关照什么人,因此不敢大意。
容华听了老师询问,便答道:“这事情还有依赖老师给我一纸调令——我想去南海。”
何问声吃了一惊:“这是皇上的意思?”
容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他到底还没大胆到敢假传圣意,便答道:“皇上哪里会管到我这一介微末武官去哪里?总之大体上是希望臣下都能报国恤君,在海上立功的。去南海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
这话又说得巧,再加之他笑容暧昧。何问声便立刻给揣摩成了不管容华提了去哪里,皇帝总是依着他的。
何问声再一想长宁早就有意在南海那块整顿一番,北方精锐很快就要南下,而自己在那一块做的还有点薄,这时候容华过去很有益处。
如此一想,顿觉容华这安排不错。
只是南海与北方相比,实在凶险太多。海上风暴不谈,形势也复杂得多。小岛星罗棋布,海上诸国纷争不断,又有西番列强占地劫掠,更兼海盗隐没其中,骚扰不断。想要开疆域,平海境实是不易。
这其实也是杨默英当初不愿意离开北方的原因之一。南方一年牺牲的官兵,折损的枪炮能比北方三年还多。
杨默英一落网,长宁指责他的第一项罪名就是这个——蓄一己私力,罔顾国家之事。
杨默英把水师当自己家的东西了,自然不舍得送南海去拼死拼活,养在北方能帮他捞钱就好。如今重新回到皇帝掌控之下,自然是要好好打造了,拉到南海去才好锻造出来。
只是免不得要牺牲不少。
何问声心思转了几圈,终是回到容华身上。容华去南海,他是支持的,不过嫁女儿却是不行了……本来这事情已经黄了,但容华兜了一圈还是他的门下,还前途大好,他心思又活络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把这事情提起来。但容华若去南海,着实危险,万一有个意外,他不光少个学生,还要赔个女儿。如此一想,不由有些庆幸当初没把这门亲给做死了,只是口头上提了提。
长宁又在行宫住了十余日,三月中旬回到京中才知道容华已经拿到去南海的调令了。
他正躺在榻上看兵部呈上来的调任名单,忽然看到容华的名字,不禁“咦”了一声坐起来。再仔细看看名字,履历,原属,都不曾错,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那个容华。
调任之处却是他的帝国之中最危险的海域。
一瞬间心都揪起来了。
他提起笔,想把容华从那名单上划掉,顿了半天终是没有下笔,叹了口气:“如乐,叫容华来见我。”
若他的年轻情人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他会很伤心——他已经不只一次对容华说过,什么都可以给他。
容华一到长宁面前,长宁就将兵部的那份名单递给他。
容华草草一看,微笑起来:“陛下恩准了吗?”
长宁看着他:“为什么?”
容华无视皇帝身上随时会爆发的怒气,坐在他的身边,抱住他,低声道:“因为我想为陛下做一点事。陛下富有四海,权倾宇内,还缺什么呢?也许陛下什么都不缺……”
长宁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也许是陛下缺的东西,我弥补不了。”
长宁微微一颤:“静承……”
容华更用力地抱紧他。
“嘘……请陛下听我说下去。陛下只是把我当成幻影,但我不是一个影子,不是一副画,我不想那么没用。所以我想真真切切地为陛下做一点事情,如果陛下现在最希望的是南海的安宁,我就去南海。我一身所学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不是为了报效国家,不是为了效命帝王,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爱人展颜……”
长宁眼眶发热。他不想被容华看见,便靠在容华肩上埋下头去。容华垂下头去亲吻他的鬓发,低声地,仿佛诀别一样说道:“陛下,我爱你。”
容华定在四月初十出发。这一日一大早如乐就亲自到容华那里走了一趟,送给了他一个小金佛。
“这是初八佛诞日时候开了光的,陛下命我送过来。”
“陛下还说什么了?”容华捧着金佛,只觉得手心都发烫。
如乐板着脸:“什么都没说。”
容华有些失望,不过转而笑道:“陛下有心为臣请佛,臣实在感激不已。”
如乐冷淡道:“陛下每年佛诞日都会为太子公主请佛祈求平安,容大人不过是碰巧顺带的罢了。”容华听了不以为意,小心地将这金佛与那支旧珠花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