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静不由笑道:“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么护着你阿姨,我要是有这么个外甥就知足了。”
韩林说:“那是因为阿姨对我好。我小时候妈妈忙,外公、外婆还没退休,阿姨在上大学,每次生病都是阿姨在医院陪我。”沈倾即刻更正:“你妈请假陪你被你赶跑了。”韩林笑起来:“因为我喜欢听你给我讲的故事啊。”说完他看沈父一眼,又接下去,“现在我长大了,该我来保护你了,再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不让他好过!”
沈倾拍拍他头:“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这话的人,我会记住。”
韩林自然好奇地问:“第一个是谁?”
沈倾犹豫一下:“我先生。从认识他开始,有什么事他总是站在我前面,不让我受一点委屈。”想到傅辉,沈倾叹口气。他们相爱了他的一世,虽然这爱在中途分给过另外一个人,可是最终还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厮守。
欧阳昕由对面站起来出去。沈倾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为了转移情绪,可能过于狷介了。于是不再多说,拍拍韩林让小外甥自己乖乖吃饭。
他却很快又回来,端了一盘芦蒿一言不发地放到桌上。
那天晚上回去,沈倾问杨松:“爱情和道德,哪一个更重要?”
杨松答:“都重要。关键是本身的程度。”
程度?难道,她对他的爱不够吗?只是五十九分的不及格爱情吗?
欧阳昕晚上回去,心痛了很久。他本来已经快要回复以往平静的,虽不幸福却也并不痛苦的生活,却偏偏又被拉出去受了这样一番折磨。但他又不能不去,因为有沈家父母牵扯在内,他无法拒绝。
韩林小的时候他们就见过面,知道倾倾对这个外甥亲近得很。那时他会做出吃醋的样子来,半真半假闹着玩罢了。可是直到今日,看到一个身量与他一般高,面孔跟他年轻时一样俊美的男孩子跟倾倾在一起亲热,他才知道自己这“半真半假”里“半真”的成分可不小。尤其是他看到那孩子不时抱住倾倾的腰,他真想冲过去把她从别人手里拖出来。他是真的动了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最后是听到她又提起傅辉才终于忍不住出去了。
他与傅辉“搏斗”了这么多年。傅辉生前他没能够胜利,没能得到倾倾全部的感情。而现在呢?她始终不肯与他共同面对困难。没有任何阻碍的时候,他们会是一对好伴侣,一旦有点什么,沈倾就立刻退缩。她始终没有真的把全部给他,对他说一句“我的将来由你来决定。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之类的话,始终没有。
她的生命中,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都是让他也可以理解接受的,让他无法去责难她的。
欧阳昕看看旁边熟睡的常静,他静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他实在痛得受不了。
明月照九州。
他在国道上奔驰,让速度减轻自己的痛苦。如今他已经拥有多款性能更加优越的跑车,可是他还是念着他的z4,一直让厂家给他按当年的款型重做,虽然内里的发动机早已强劲很多。
三绕两绕,不知怎么就开到一处不太熟悉的地方。他仔细看一看,发现是今天傍晚来过的,是倾倾的家。
他对自己微笑:你还挺认路啊。
今天下午常静特意没有让沈家父母把地址告诉他,只告诉了司机,路上也不停跟他说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想记住,不然他完全可以查沈倾上次填的那份简历。然而,他还是记住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印入心里。
他坐在车内,远远看着楼门口。
他该上去吗,还是就此离开?
正犹豫的时候,看见倾倾跟一个男子一起走出来,他心里先是酸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可笑,多半是邻居,自己也真是太在乎了。
沈倾一眼看到这辆无比熟悉的车停在远处,她甚至有点恍惚:这么多年都没有磨损吗?还是跟新的一样。
或者,是她弄错了?也许这当中根本没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岁月,她只不过才刚刚下楼,楼下等着她的白衣少年,面孔亮晶晶的那个孩子。他昨天还刚刚腻在她怀中喝着姜汤,前天才装着醉酒赖在她家中不走。
杨松问她:“不是要去便利店买夜宵吗,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沈倾侧头对他说:“你一个人去行吗?我有点事。”
杨松点头离去,很得体地并不问她什么事。
欧阳昕看到那男子离去,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一口气。
他望着沈倾。
沈倾慢慢走近,也望着他。
到了快要能说话的距离,却不肯再前行。
他们又一次彼此相望,彼此思考,彼此挣扎。
欧阳昕打开车内的音乐,还是那一首《白兔》,他已经把他的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他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可以受人唾骂。
沈倾呢?
沈倾犹豫着,就在步子将迈未迈出的瞬间,她的手机响起来。沈倾急忙接起,脸色一下惊惶起来,她疾步跑至欧阳昕面前:“常静生病了,你快去医院看她!”欧阳昕却没有动,他问:“谁给你打的电话?”沈倾答:“我没问,是个女孩子。”
他继续问:“她是让你去还是让我去?”沈倾这时反应过来:“让你去……不知道她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欧阳昕将头转向一边:“那次,我看到你吃避孕药生气那次,自芳找我谈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过,傅辉当时胃出血住院,你都没有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