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犹豫了一下,将她拉回楼门内,低声却很认真地说:“我打你,总比别人的父母打你要好。就算我不管你,你以为小静就会放手了吗,你以为离婚那么容易吗?她是处心积虑调查好了才告诉了我跟你妈,而且她的律师也提过,如果这样离婚,她可以有办法带走全部财产。现在你当然是觉得钱无所谓,可是真的让一个男人失去事业,你觉得他在你的温柔乡待一辈子不腻吗?没听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话吗?你年纪已经大了,不能再走错路了,找一份安稳的感情走下去吧。”
沈倾抬头看看父亲,他已经苍老,满头白发,却还是为了自己放不下心,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又跋涉千里。她扑进父亲怀中,哀哀哭泣。这两周里,她一直没有好好哭过。今日她狠狠地哭了一场。
沈妈妈忽然过来,扯了扯他们两个。
沈倾抬头,看见常静站在楼门口,欧阳昕在她身侧。
沈倾马上赔笑:“对不起,我好久没见过父母,太激动了。”沈父随即答:“是啊,七年了。”说着抹了抹眼泪。
沈倾看见父亲的泪水,心下痛责自己。她满身想找手绢,却是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沈倾干脆拿衣袖到父亲眼底印了印,沈父打开她胳膊:“多大人了,别跟小孩似的。”说完拉着女儿走到常静跟前,“小静啊,我替倾倾来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以我的名义保证,她不会再打扰你。”
常静立时展露笑容:“有伯伯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快走吧,大家都饿了,昕昕今天中午吃得不多,我怕他饿着。”说着她亲昵地拍拍她丈夫,她的丈夫柔声答她:“我还好,你什么都没吃才是真的。”
沈妈妈握住女儿有些微颤的手,一起走出去。
在宽敞的房车里,懂事的司机沉默地专心开车,常静夫妇坐在中间,沈家三口坐在后排。常静不时跟她丈夫低低说话,沈妈妈则一直握着女儿的手,间中怜惜地看了一眼她的面孔,问:“还疼吗?你爸是通关手,打人疼。”
沈倾还没回答,欧阳昕忽然回头,往她脸上看过去。常静也回过头来,却只看向自己丈夫。欧阳昕满眼痛楚,沈倾不愿与他对视,将头偏向一侧,正好是沈父的一侧。却忽觉脸上一辣,又挨了一掌,沈妈妈连叫“你轻点”,沈父呵斥:“低着头干什么,你也知道没脸见人了?”沈父另一只手握住女儿手臂,紧了两紧。
沈倾微笑,抬头,迎视面前的目光。
欧阳昕马上转头向前,不再看她。他已经知道,他是她吞在喉间的毒药,他是她割在肉里的刀片,动一动,都是致命的痛苦。
五人落座准备吃饭的时候,沈父终是不忍,忽然说:“把林林也叫来吧,他在这附近上学。”常静即刻答“好”,沈倾给韩林打电话。
韩林一听是阿姨的电话马上就来了,他这个跑遍天下、见多识广的阿姨一直是他的偶像。韩林一见沈倾面就又亲又抱,这都是被阿姨培训多年的结果。沈倾从他幼年时期就看好这根苗子,努力培养这么多年,下足了血本。
今天沈倾却推开他:“你大了,不能总这样。”韩林不依不饶:“为什么?”
沈倾逗了他一下:“就像一只小狗,小时候是很可爱的,长大了就可能咬人了。”韩林听完,即刻拉过沈倾手臂咬了一口。
包厢里几个年轻的女侍应轻声嬉笑。她们见欧阳昕见得多,已经不再惊艳,却从来还没见过韩林。连常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了。
沈妈妈随口问:“你爸妈好不好?今天来不及叫他们了。”韩林答:“好不好就是那样,反正怎么都比不上我阿姨好。”
沈倾看见韩林心情好很多,不由暗叹自己真应该早生个孩子。她笑着拍他一下:“我哪里好了,你说说看?”
韩林立刻如数家珍:“阿姨你过得多自由啊,想怎么样就怎样,不高兴了就飞到外国;还有你对我也好,所以我喜欢你,你让我自由发展,他们整天管我,我累他们更累。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妈就好了。”
沈倾大笑:“小心你妈撕你的嘴。有我这样的妈,你这辈子是没戏了;讨个这样的老婆还有点希望,自己努力去吧。”
韩林已经到了懂得跟女孩子调情的年纪。这回他居然就一挑眉毛,童言无忌了一回:“要怎么努力才能追到你啊?”
沈倾笑得伏在他身上,冲沈父说:“爸,您这个道德卫士,不管这种事的吗?”
韩林却仗着外公宠爱哼了一声:“那也要看他管不管得了我。我真喜欢上人,谁也管不了。”
沈父举起手掌:“管不了就打。”
韩林捋起袖子:“现在就出去练练?”
沈倾笑着把他的袖子放下来,同时八卦了一回:“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上谁?告诉阿姨,我不告诉你妈。”
韩林说:“不是说过了吗?你啊。”
沈倾看他半真半假的样子,拍拍他肩膀:“外公的话还是要听的,你虽然能打得过他,阿姨却打不过他,今天还刚被他打呢。”说着指指自己面庞。
韩林本来以为阿姨跟他开玩笑,往面孔上看过去,真的就有几条指印红肿起来。少年冲动的激素开始起作用,他即刻站起,对外公说:“出什么事也不用打啊。”说着弯腰在沈倾脸上细看,问:“要不要用点药,别留下痕迹。”
沈倾摇摇头:“我已经这么难看了,再进一步都很难。”
韩林知道必然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问。他最喜欢这个阿姨,心疼得很。将椅子又往倾倾身侧搬近了些,一刻不离守着她。沈父过来夹菜,他都将手拦在倾倾面前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