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姑奶奶回来了!
那是一双银灰色的鞋尖镶着珍珠的高跟鞋,左右鞋跟还各挂着一个铜灰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声音响、动静大,衬得上她孟曼新的身份。
“刘叔!”一身西洋裙的翩翩少女轻巧地躲避过地上的黄皮书来到刘克身边。她当然知道,这些书都是她小叔孟炳华的宝贝。虽比不上她金贵,可皱了破了一点也能让孟炳华烦心好一阵。
“曼小姐烫新头发了。”
原本黑直的长发被烫成了时髦的欧式宫廷卷发,配着羽毛发饰看起来灵动大方。
孟曼新从小银包里掏出一颗太妃糖塞进刘克的手里,她记着上次刘克帮她求情的恩,说:“你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的人吗?浪漫又多情,简直就像王室的王子一样。”
“帅气吗?”刘克剥开太妃糖,递给孟曼新。
孟曼新推开,又说:“当然,金发碧眼的男人简直是宝藏啊!”控制不住欣喜的声音。
孟曼新吐舌往孟炳华的房间瞧,见没有动静,才敢挺直了腰板继续沉醉在前两日的旅途中。
说起来是在孟珒修回国的前一日,孟曼新被学校的男生邀请一起去北平的学谈会。听说有不少的外国学生也去参加,孟曼新当然心动。但是转念一想,孟炳华要是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去北平,肯定不答应。于是她使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总算让孟炳华松了口。
“那比起九哥儿呢?”刘克嘴里嚼着太妃糖,一股子奶味弥漫在空气里。
孟曼新鞋跟往地上一蹬,红了脸:“刘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哦!”刘克心里明白,嘴上也不饶过,“那肯定是比不上了,咱们九哥儿可是一等一的角色。”
豆蔻年纪的女儿的心思难捉摸,上一秒还为这个人羞红了脸,下一秒却要抵死否认:“才不是,哥哥才是一等一的!”
终于想起来了!
“哎呀!我还没去见过哥哥呢!怎么样,怎么样,这次回来他是不是给我带了好多礼物?”孟曼新欣喜地问道。
刘克故意捉弄她:“那可不知道,待会儿你见着了亲自问他。”
“哼!”知道被捉弄,她插手抱在胸前,“刘叔越来越小孩气了!”
“我看整个宅子里就你一个人最使得小孩儿脾气。”低沉的声音自台阶上传来,孟炳华手里抓着烟斗,缓缓下了台阶。
孟曼新上前挎住孟炳华的胳膊,撒娇着:“小叔,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要老是再说我是个小孩子了!”
孟炳华笑:“就算你活到了一百岁,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小孩子。我不服老你不认小,真是一对快乐活宝。”
“小叔!”被嘲笑了,孟曼新扭头不再跟孟炳华说话。
生着气,孟曼新远远看见从西苑跑来个小厮,喘着气,说:“老爷,九当家的醒了。”
覃一沣是在一阵哭声中醒来的,迷蒙的双眼睁开时,就看见个人趴在自己床边上掩着脸哭。她身后站着孟炳华,再往后是垂着脸的刘克和瞧着窗外风景的孟珒修。
他嗓子眼里不舒服,先瞧见他醒来的孟炳华说:“刚养好元气,先不要急着说话。”
声音听着不真切,覃一沣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不然怎么还能在自己的床边瞧见孟大少爷呢。
而下一秒,耳边像响起了百串鞭炮声一样,一堆含混不清的词儿钻进他的耳朵里,哭喊着:“沣哥哥你怎么样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就守了活寡嘛!”
简直大言不惭!覃一沣觉得自己刚养好的一口元气也得被孟曼新语不惊人死不休给折腾没了。
刘克先咳嗽了一声,然后孟曼新就被孟珒修拉出了门。扒着房门不肯走的孟曼新还在哭,孟珒修见哄不管用,黑着脸直接把人给捞走了,嘴里还说着:“哥哥给你带了好多西洋礼物呢,你随便挑,要是还看不上,下午哥哥带你花钱去。”
房间这下安静了,孟炳华坐在床边,抓着覃一沣的手,说:“辛苦了。”
简单三个字,覃一沣便明白了。他身边的人都是孟炳华安排的,他所有的行动都在孟炳华的掌握中,而他的过去,孟炳华也尽数知道。这一遭他受命去缺月坞,碰见了什么人,遇上了什么事,孟炳华当然一清二楚。
“没能像答应你娘那样好好照顾你,是我的不对。”孟炳华手摸上他的额头,心里有些疼。
覃一沣前一日被抬回来的时候额头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好好的一块皮生生被他给磕烂了。即使覃一沣不是他孟炳华的亲儿子,可是覃一沣跟在他身边八年,尽心尽力,于情于理,他又怎么能不心疼?
在房间里只待了一会儿,孟炳华就离开了。他让刘克交代大夫买最好的药材回来给覃一沣进补:“这些日子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去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