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康远伯是谁。章启却并未立即接话。虞秋烟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章启的不对劲,问:“康远伯府,怎么了?”章启斟酌道:“听说清溪里的鱼最近都要肥了一圈了。”“是吗?王爷怎么还关心清溪里的鱼,清溪里的鱼是寺里的僧人养的吗?不过毕竟是春季,万物生……”虞秋烟以闲聊的语气接过话,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对。她想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人一会又问康远伯世子,一会又说清溪里的鱼。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她立即联想到了昨日的情形,昨日那绿衫子似乎是说过他是哪个府上的,细细回想,好像正是康远伯府。且昨天孔温正好在这条清溪附近喂鱼。虞秋烟将二者联系起来后,想起当时孔温拿鱼食喂山雀时的模样,不觉有些想笑,毕竟她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鱼食来。她才勾了唇。章启的指尖便伸了过来,点住了她的额头。那神态似乎在说“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虞秋烟对着他的视线,当即改口道:“王爷,僧人怎么会关心清溪里的鱼,王爷说笑了罢。这样可不好,在相国寺怎么能想着杀生呢?我倒想知道王爷是听谁说的,是谁在相国寺,还惦记着清溪里的鱼肥不肥……”额头的那根指尖轻轻点了点,章启微勾了唇角,慢条斯理道:“明知故问。”“听闻康远伯世子为了巧遇太傅府的小姐,在清溪四处撒鱼食,整条溪里的鱼都被喂养得胖了一圈。此事,阿烟可知晓?”章启沉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今日,那假道士所言也并非巧合。”“啊?”虞秋烟倒没想到这一层。章启默了片刻,轻嗤道:“康远伯府的纨绔子弟!他倒是有心。本王的花是从他手中抢来的。并非折来的。”见虞秋烟还没听明白,章启眯起眼道:“若本王没回来,你今日真去了梨树旁,只怕遇见的可不止是本王。否则,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你也瞧不出来?”那孔温倒是懂得讨女子欢心,更是为了她废了一番心思,才会用这些手段。当真是纨绔子弟!他语含埋怨,虞秋烟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阿烟只知道那孔公子同我说的是与别家小姐来此相看,在阿烟看来,这也算是有妇之夫了,与我何干,更何况——”虞秋烟说着说着便理直气壮起来,顿道,“今日,我那红绳分明是飞向王爷的。。”章启闻声反倒轻笑了一声。他本想着这阵子让她散散心,他也需要理一理头绪。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她竟然就被别人惦记上了。在听到内侍回禀,有人为了她数日来在清溪流连徘徊,更是为了她背后诸般打听时,他就算有再好的耐心,也无法克制当即升起的烦躁之感。今日,本不是提起此事最好的时候,但章启有些按奈不住了。虞秋烟还颇有微词:“而且孔公子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这梨花可是王爷送的。这么说,阿烟倒觉得王爷更像是那,有心之人。”她说着说着,愈发得劲。“王爷人虽不在相国寺,却还将相国寺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的,比身处其中的人还要明白。你说你是不是别有用心?”章启对她的装傻和倒打一耙只有纵容。他伸手将人拉近了些。“是,梨花也是本王送的,红绳是朝本王而来。”“幸好。”“你说得不错,本王是那有心之人。”章启顺着虞秋烟的指责,缓缓点了点头,下颚线条在夜色里也十足清晰,许久后抿起的嘴唇愈发舒展。章启坦然道:“一面想要给你时间叫你想明白,一面却又忍不住留意相国寺……”他的话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因为,虞秋烟忽然抬头,吻住了他的下颚。她身上有股甜丝丝的香气。仿佛是深夜忽然绽放的幽昙。他的心乱成了一片。虞秋烟只是情不自禁,抬头轻碰了一下,她的身高恰好微微踮脚就够到他的脖颈。虽然只是轻轻碰一下,可她还是不由双颊酡红,晚风吹过耳朵,热烘烘的,整个人仿佛喝醉了一般。她很快就退开了,可章启的手却不知何时按在了她的肩后,在虞秋烟想要退开时,便有一阵力道将她推向章启。她被摁进了章启的怀中。就好像她一凑过去就有人不允许她离开了。虞秋烟顺着力道将额头贴在章启的肩上,红着脸一动不动。章启的身上不知在哪沾上了檀香的气味,淡淡的。他倾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抬手,将她面上被晚风吹乱的发丝轻轻地拨到了她的脑后。章启的喉头好像滚了滚。虞秋烟的视线飘忽不定,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愈发红。下一瞬,虞秋烟便见到面前的脸遽然放大,挺直的鼻梁几乎贴在了自己的鼻尖之下……她不禁闭上了眼,长睫俏生生地颤动着,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在转瞬之间又变得暧昧而温热,是连晚风都吹不散的热意。鼻息间丰溢着陌生的气息,唇齿相连,虞秋烟怀疑面上的酡红也转移到了唇上,她好像整个人都被泡进了刚温过的热酒坛子里。等反应过来时,她早已经在不经意间抬手抱住了眼前的人。手上抓着的梨花枝已经被折弯了小半截,晚风吹落片片浅白的花瓣,掉落的树枝在两人的身后滚动了半圈。这是一个克制又令人沉醉的吻,像是两个一见如故的人互相温柔地试探。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尽快◎提亲◎许久,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不觉“唔”了一声。章启退开了身,他的耳后有些发红,眼底染了一层欲色,手指流连在她的下颚处,触手绵软。摁在虞秋烟身后的力道松了不少,她退开了些,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脸,连看都不敢看章启一眼。转了身,自顾自沿着清溪往来路行去,“我,我要回去了。”“嗯。”章启抬步跟上去。虞秋烟走得更快了些,刻意同他来拉开一段距离。章启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她一边走一边揉着脸,连背影看起来都觉得可爱。章启不觉勾了勾唇。“本王明日就回府清点聘礼。只是依据典制,还需与圣上商议……”虞秋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到了要进禅院的月洞门前,就要一脑袋钻进去与章启分开。“等一下!”章启将一盒药膏放到了她掌心之上。长指捏了捏她的手掌,指尖抚过手心,虞秋烟不禁蜷了蜷手掌。章启松开了手,安抚道:“方才便该给你,倒没顾上。”可不是没顾上么……虞秋烟面色发红。手上那道被竹签划拉出的伤痕已经止了血,虞秋烟早在白日里就让盈香上过一次药了。“每日晚间使用,放心,不会留疤的。”她点了点头,闷声道:“谢谢王爷。”“不必同本王说谢。”章启看着她,“进去吧。明日便要回府了。”-次日一大早,虞秋烟便起了。她今日着了一身绿色缠枝水波纹的束腰褶裙,一身轻薄的春衫倒是与草长莺飞的天气极为相衬。“也不知赏云好了没有?一会,马车只怕就要到了。”盈香焦急地张望着,“就不该让她去取水,她那个脾性,只怕又被什么勾住了视线。”“时辰尚早,倒也无妨,不若去瞧瞧。许是遇上麻烦了。”虞秋烟无所谓道。暮鼓晨钟,寺庙中便飘着若有若无的梵音,沐浴在佛门光辉之下,连远处高耸的塔尖仿佛都带着一丝肃穆之感,怜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