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洗净手臂上沾的血污,说:&ldo;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rdo;
她就住在隔壁。我站起来,走到她的房间,刚想抬手敲门,突然感到手部一阵火灼般的疼痛。我用左手拍了拍门,门马上就开了。
&ldo;怎么,噢,是想为你的手要点药或绷带什么的吗?&rdo;她这时正在换衣服,半裸着身子,对此她似乎并不在意,&ldo;去跟加威尔要吧。&rdo;
&ldo;不,不是为这个,黛安娜,出了什么事了?&rdo;
&ldo;唔,&rdo;她穿上一件套头的束身外衣,声音压得很低,说,&ldo;我觉得这是我的错。刚才我让他独自呆了一会儿。&rdo;
&ldo;他想要上吊。&rdo;
&ldo;对。&rdo;她自己坐在床边,把椅子让给了我,&ldo;我离开他去找上司,在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已派加威尔去希利波尔那儿了,我不能再让希利波尔一人在那儿没人照料。&rdo;
&ldo;黛安娜,可是他的脖子上并没有伤痕,没有擦伤,什么也没有。&rdo;
她耸了耸肩:&ldo;那可能不是他的死因,他可能是死于心肌梗塞。&rdo;
&ldo;有人给他注射了一针,就在他心脏的上方。&rdo;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ldo;那是我打的,威廉。是肾上腺素,那是惯例。&rdo;
当你遭到射击时,如果你从座舱里跳出的时候,你会有一个红色的充血点。否则药物会直接通过毛孔,不留任何痕迹。
&ldo;你给他注射的时候,他死了吗?&rdo;
&ldo;从我的专业角度看,他很可能已经死了。&rdo;她毫无表情地说道,&ldo;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很少有其他的功能紊乱会表示出这些症状。&rdo;
&ldo;噢,我明白了。&rdo;
&ldo;可是……有什么事吗,威廉?&rdo;
我可能一直很走运,要不就是黛安娜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ldo;是的,没什么。我得为我这手弄点药什么的。&rdo;我边说边开了门,&ldo;这倒省了我很多麻烦。&rdo;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ldo;这话倒是没错。&rdo;
实际上,一个麻烦才去,另一个麻烦跟着就来了。
尽管有几个对哥罗巴德之死持公正态度的证人,但还是不断有流言蜚语说是我指使艾尔萨福杀死了哥罗巴德,因为是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而不想通过麻烦的军事法庭。
事实上,根据军法通则,哥罗巴德一案根本没必要通过法庭。我可以随便招呼几个手下:&ldo;你,你,还有你,把这家伙拉出去宰了。&rdo;如果谁拒绝执行命令,灾难就会降临到谁头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同部属的关系的确有所改变。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对我更加服从。我不得不怀疑,这种尊敬至少部分上是人们通常对于一个生性多变、凶残暴虐的恶棍出于恐惧而表现出的怯懦。
于是,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绰号&ldo;杀手&rdo;,而当时我对自己的旧称&ldo;老疯子&rdo;才刚刚习惯。
基地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训练和等待。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托伦星人的到来,不得不用这样那样的方法压抑自己烦躁的心情。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部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而我依然是心绪不宁。他们都有明确的职责,同时也有足够的活动来打发日复一日的无聊的军营生活。我的职责是多方面的,但很少能让我获得什么满足感,因为棘手的问题总是最后推到我这儿。那些叫人露脸的、容易解决的问题在下层就得到了解决。
我一向对体育运动和各种活动不感兴趣,但是最近我感到我愈来愈喜爱运动了,但我很清楚,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喜爱,而是能为我提供一个调节情绪的安全阀。我有生第一次发现,在这样一个高度紧张和压力重重的环境下,我不可能在读书和学习中找到安静,于是我和其他军官一样,操练各种器械,甚至在办公室里跳绳,直到练得筋疲力尽。大多数军官喜欢下棋,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偶尔赢上一盘,也感觉是有人在拿我开心。玩文字游戏是困难的,因为我的语言就像是远古的方言。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才能去掌握所谓的当代英语。
有一段时间,我请戴安娜给我服一些改变情绪的药物,但是其副作用是令人害怕的,我不知不觉地上了瘾,一开始感觉不出来,当我意识到后,立即停止了服用。然后我同威尔勃中尉试用了系统心理分析,收效甚微。尽管从学术角度讲他理解我的各种问题,但是我们之间存在着文化背景和语言上的差异。他对于我关于爱和性的咨询就像我跟一个14世纪的奴隶讲怎样和自己的牧师和房东处理好关系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问题的症结所在。我自信我未来能够处理好目前我所经受的各种压力和挫折。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压力和挫折首先是来自我的指挥重任;其次是由于我不得不和手下这些人一起被困在这个洞穴里,他们有时候就像敌人一样令我感到奇异、陌生;再就是因为我常常想到自己迟早会成为一种毫无意义的事业的牺牲品。如果玛丽在我身边多好。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这种情绪变得越来越强烈。
在这一点上,威尔勃中尉对我很严厉,并责备我把自己的工作浪漫化了。他说他清楚什么是爱,他提到自己也曾经热恋过。夫妇之间的性倾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错,这我可以接受,这种观念在我的父辈那一代已是陈词滥调(尽管和我的一些观念相悖)。他还说,爱情是一个脆弱的花朵,爱是一个精致的晶体,爱情是一种不稳定的反应,不过只有八个月的寿命而已。噢,一派胡言。我指责他带着的某种文化偏执遮蔽了他的双眼。我告诉他,战前三千年的历史证明,爱情可以白头偕老,超越死亡甚至超越时空。如果他是出自娘胎而不是被人工孵化,我就不必费这一番口舌。听到这里,他立刻嗤之以鼻但又带着颇为容忍的表情重申,我只不过是一个臆想的性失败者,是罗曼蒂克错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