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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第1页)

“在下这话,自然只讲与殿下听了。”宁王听见那人揶揄,面上只觉得火烧火燎。当日不过是泄愤,只当他完不成,等他讨饶,故意说的气话。今日再听,总觉得,好像真是自己眼巴巴等着的。听闻那人替三殿下挡了刀,眼线来报时,心下竟莫名有些担忧。再听到后来的诸事,眼线事无巨细,一并回禀。本该放下心来的。将这人密派去行宫,三殿下信任倚重,此事应当愈加稳妥才是。却心中郁结,怒意难平。究竟是道行不够,着了那人的道。现在方才醒悟,却是迟了。吴子谅倚着窗,眉眼染了笑,就这么静静望着。宁王终是招架不住,轻咳一声:“你且好生休息,本王这便走了。”吴子谅也不开口,只是把手轻轻搭在门框,拦住了宁王去路。那人嘴角噙着抹笑,也不言语,只是继续这么静静望着。屋内气氛委实有些旖旎,宁王耳根红的滴血,正要一把推开这人。吴子谅耳力极好,伸手轻握住宁王挥起的手腕,借力一带,往屋内连退了几步。宁王正要发作,吴子谅打了个手势,示意噤声。宁王方才发觉,门口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宁王心下一惊,便听得房门轻扣。门外温润音声,丝丝缕缕,缓缓流入屋内:“子谅,是我。”宁王后背骤然生起一阵寒意。今夜,怕是避不过了。这声音宁王再熟悉不过。除了三殿下,还能有谁?宁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里有了怒气,盯着吴子谅看。吴子谅知道这小祖宗在想什么,无奈笑了笑,俯身对他耳语道:“殿下是想和我一起见见三殿下,还是委屈一下略微避一避?”吴子谅的声音贴着耳廓,直往人心里钻。宁王自知夜潜皇子府,罪名不小,自己虽同为皇子,不请自来,也不甚妥当。然而总觉得,此时如果避一避,似乎就占了下风。吴子谅将宁王请进了屏风后,开口道:“殿下请进。”三殿下走进屋里时,吴子谅正捧着一卷书,茶盏却放了两个。三殿下一贯仙气飘飘,旁人的私事从不过问,也不戳破。吴子谅便是料到了这一点,又因事发突然,时间委实仓促,这才敢把人安置在屏风后,茶盏就任它摆在原位。不然这两位殿下平日里一见面,便水火不容,此时见面,定是剑拔弩张。何况今日是宁王理屈,到时候闹起来,自然不好收场。谁知三殿下今日一反常态,指了指多出来的茶盏:“深夜来访,看来不止我一人。”吴子谅也没遮掩,只笑了笑:“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三殿下也不再问,淡淡一笑,开口道:“子谅,我当日所言之事,你考虑得如何?”这话说的玄妙,三殿下因旁人在场,不便明言,掐头去尾,宁王竟也明白了大概。两人相斗多年,彼此甚为了解。宁王暗道不好:坏了,三殿下竟也有收拢之意。宁王料到,以吴子谅的身手与见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宁王有意将吴子谅为自己所用,虽然那人当场应了,但是牢狱之中,多少有威逼利诱之嫌。吴子谅这人,宁王多少有些拿捏不准。而三殿下惯会收买人心,前段日子听闻那人还为他挡了刀,这就更叫宁王担忧了。方才,那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似乎又什么都没说。不过是些人情往来的应答、做样子的场面话,又如何做得数?一再提醒自己,不能感情用事。然而今夜本可以派暗卫,自己却忍不住前来。可若是那人稍一动摇,拜入三殿下门中……光是夜潜王府行宫这罪名,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即便吴子谅愿意跟随自己,那么自然要与三殿下虚与委蛇一番,这话听在耳里,扎在心里,尤其不是滋味。更何况,聪明人都会选择后者。如此看来,今夜自己只有两种结果。待在这儿听一场秉烛夜谈。亦或者,被供出去,当做投名状。正当宁王思绪纷纷时,忽然听到那边三殿下的声音:“子谅,你大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在这一时……”“多谢这些天来三殿下的照拂,在下铭记于心。”“只是人各有志,在下只求山水逍遥,辜负了三殿下厚爱。”宁王心下一滞,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三殿下一向淡泊,此刻竟开口道:“他……竟值得你如此么?”那边吴子谅似乎是笑了,声音隔着屏风穿过来:“在下一介布衣,不懂朝堂风云。”“若他日殿下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三殿下走后,宁王走了出来,心情颇为复杂。终于开口:“你知道刚才一番话,足以置自己于险境么?”吴子谅神色淡淡:“知道。”宁王怒不可遏:“你难道不明白该怎么做么?失去利用价值,无论三殿下还是我,都不会再顾及你的死活,你明不明白?”“明白。”宁王盛怒:“那你方才讲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吴子谅神色难得有一丝肃然,忽然间宁王觉得,自己好似从来没有看懂过眼前这个人。“殿下,在下虽然位卑,命如草芥。但纵然身死,亦不能违背本心。”更何况方才与你所言,句句真心。又怎么能违逆本心,虚与委蛇呢。吴子谅忽然笑了笑:“殿下从前交待我的事,可还满意?”宁王略一颔首,算是应了。之前在狱中,宁王命吴子谅小心留意三殿下起居,是否有异。吴子谅机敏尽责,除却昏迷的几日,就连养伤期间都一一将消息传了过来。吴子谅笑意更深:“那草民与殿下,如今可算两清了么?”宁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宫的,这夜似乎比上次还要暗些。只是再也没有一盏萤火,递与自己手中了。也是该结束了,不过萍水相逢。本以为是可用之人,想留在身边,委以差事。谁知时日久了,方才知那人受不得约束。抛出功名利禄,亦不动心。自然留他不住。那人嘴角噙着笑,带着点看惯世间悲欢离合的淡然,好整以暇的望过来时,目光是意料之外的温柔。从此烙在了宁王心上,再没有忘掉。一朝春夏,两季秋冬。转眼三年过。这几年边境不太平,周围列国蠢蠢欲动,战乱四起。寿王帅军出征,捷报连连,平乱凯旋。圣上大喜,命班师回朝,面圣受封嘉奖。过几日便是圣上寿宴,宫中一派喜气。这日宁王换了朝服,方入宫,便有内侍传了口谕,命即刻前往大殿。听前方来报,这几日大军急行军,就快赶来皇城。今日这阵仗,八成是到了。宁王入殿,先叩见了圣上。见一人长揖而拜,看不见正脸。银甲白袍,在一众将士中格外显眼。将士日夜兼程,一身风霜,这白袍小将也不例外。白袍染血,银甲斑驳。可见打了不少硬仗。圣上正与寿王关切问询,手足情深,自然容不得旁人多言。寿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自小感情深厚,寿王好武,一心辅佐着当今圣上。当初圣上即位,也多半靠着寿王的护持。是以此次归来,圣上亲自相迎,两人从城外聊到殿内,半大天都没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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