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花容失色。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着她颤抖不止的单薄肩头,小声问:“你想向昆吾宫复仇?”
出乎意料,她淌着泪摇头:“我不想。千错万错,都错在我,我只想再与他见一面。”
我微微一愕:“那,我可以帮你……”
“他的魂灵不在这里,”杏儿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被二爷召到柳木上,是偶然。二爷是个好人,我求他帮我,可用普通的方法根本做不到。后来二爷告诉我说,大……大哥在最后保护我时,可能连魂魄都点燃了,所以剩余的残魂难以成形。”
“所以,”我问她,“你们就想到了以血食养全你大哥的灵魄?”
她点点头。我忍不住了:“那你知不知道,这样养出来的会是凶灵邪神?”
“我知道,”杏儿低低地,从喉咙底发出声音,“燕氏的怨气太重,灵基太强。二爷杀了很多人,你们也看见了,凶灵已经养成。可是,他不是大哥。他不认识我,也听不懂我说话。”
我费解地咬了咬嘴唇,难以置信了:“难道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在‘燕将军’已经炼成之后,依旧给他供奉血食?”
杏儿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早就说过,我只是想见大哥一面。求你们放过我们,我无心向梁北罡复仇,秦二爷也将我大哥的凶灵锁了起来,他说,昆吾宫是他姐姐的夫家。求求你们,只要大哥能听我道一句歉……”
阿遥忽然打断她,毫不留情道:“但谁也不知道,再喂下去,燕将军是不是真会恢复神智。”
没错。也许燕将军的意识,早已随一部分魂魄灰飞湮灭。再喂下去,总有一天,燕将军会成长到挣脱秦六意禁制的那一步。
杏儿的身形剧烈摇晃了一下,我听见,低低的苦笑自她苍白的唇角流泻而出。
“我知道,”她沙哑着嗓子,猫儿一般沙沙道,“上次与你们分别之后,秦二爷也说了,不如收手放弃。”
秦六意这么说过?那就好办了。可是下一刻,杏儿的语声凉凉地哀怨地,宛若游丝一般,穿过我的耳膜——
“可我怎么能收手?”
利刃的寒光刺伤我的眼睛,只是一瞬间,只听“当哐”一声,阿遥缴下了杏儿手中的兵刃。匕首跌落在地,冷光如同杏儿的目光一般锐利,她咬牙切齿:“我只是想见见我大哥。你们凭什么搅事?”
她颊上尚带泪痕,揉着被阿遥捏伤的手腕,犹自恨恨。我心惊胆战,阿遥拖我一把:“当心。”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风啸。阿遥将袭来的暗器打落,紧接着,第二枚又接踵而至。他一连打落三枚,第四次袭来的,却是五枚齐发。
不是飞向我,也不是飞向阿遥。是洞顶。
“退!”阿遥叫道。我打滚避开轰然坠落的大小岩石,一头扑到了坟茔上。阿遥打飞险些压住我双腿的石块,我俩双双反应过来,猛然回头。
洞口塌陷,被落石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俩哑口无言。我第一时间跑上去,尝试搬动石块,但上下嵌得太紧,稍一松动,就有新的落石掉下,险些将我砸中。狼狈躲回安全区域,我笑不出来了:“我们怎么办,和燕将军正面打一架,不是他死就是我们被他填进肚子?”
说完,又不禁懊恼。我早该警惕杏儿。她埋葬了燕氏所有人的尸骨,单单留下自己的曝尸洞窟,足可见她有多恨自己。
有多偏执。我头皮发麻,阿遥安抚我道:“燕将军身上的禁制是一旦超出活动范围,就受到惩戒。刚才他被打散了,虽说未伤到元气,但短时间内还无法现身。”
“短时间?”
“多不过一炷香。”
一炷香。在这“短时间”内,我们该如何脱身?
四周的峭壁虽说不至于万丈高,可三百丈还是有的。我手无寸铁,化不成剑光,阿遥也不会飞,要爬上去明显不可能。
“我找一找别的出口。”阿遥很快作了决定。我点头应答:“行。在这里等你。”
当下虽然陷入绝境,但杏儿不让我问鬼报,我就偏问。
二话不说,我开始挖坟掘墓。刨开浮土,我很容易就得到了半块光滑的石块,一根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绳结,再往下挖,就露出了腐朽的布料。
我有些吃惊——杏儿埋得好浅。不过,她力气小,挖浅了点也无可厚非。魂灵在这山谷中无法超生,我就算念往生咒也是枉然。道了声“得罪”,我将衣料也撕下一块来,又取出一节指骨。
可说万无一失。准备妥当,我低头看,被咬破的手指却早已经不流血了。我只能把心一横,闭眼又一口咬下去,疼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