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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第1页)

诧异之外,我为师父惋惜。久别重逢,要我说,他至少该立在花树下,吟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才算应景。可惜此时的师父一身血污,衣摆沾着泥,身旁还站着我这个拖油瓶。

诗是必然吟不出来了。师父与美人相对站着,许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近来可好?”

乏善可陈的开场白。我扼腕,耳边却听美人低低叹息,发间珠翠“叮咛”一声。

“并不好。”

她收了下颔,朱唇勾出一个苦笑。

后来,我曾对镜临摹这个笑,可想必秦金罂的确是天生丽质,换了我,无论怎样勾唇蹙眉,都笑不出那三分凄凉三分柔媚,又带三分醉意的动人心魄。单论她的容貌,被人钟情也是有理的。我几次朝她身后张望,确信没有任何一个长得像师父的小娃娃钻出。

看来,传说的确不可尽信。

师父沉默了。他花了很久时间,才将第二句话吐出:“这十年,雪时都知道你在哪里?”

我能看出,他想问的远不止这些,或者根本就不是这些。秦金罂始终与他隔着有十步远,回答:“是。”

就此,师父没有再追问下去。秦金罂也没有再说话,我眼看着二人保持着有些刻意的距离,默默无言,就到了图南殿。

卫云晁已经被抬下去救治,图南殿的人都跟着去了,殿上只剩下雪时与梁监院。秦金罂莲步轻移,伴着铃声与香风栖到雪时身边,这时才出声解释:“听说妲己找到了,所以我回来看一看。”

眼睛是望着师父的,微微闪烁。雪时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也不作声,拎起茶壶,竟亲手为美人沏了杯茶。秦金罂伸手去接茶杯,被烫得一缩手,下一刻那只手已经被雪时轻轻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我脑袋里轰然一声,这是什么发展?在传说中,秦金罂不是与师父是一对吗,怎么转眼又和雪时郎情妾意起来?

……而且,这戏演得太过了。

按雪时的性子,我才不信他这么大庭广众与美人手拉手不是演戏。可我心念一转:雪时与师父容貌酷肖,十年前只怕更是难以区别。难道,当年是他放走了秦金罂,却让师父背黑锅?

我偷偷抬眼看师父,他的脸色却不大好。我冷静下来停止猜测,仔细看那两人时,又看出了些端倪。

这个秦金罂看似半个人都贴到雪时身上了,实际上一分也没挨着。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提示一下师父,让他别这么伤心,却听见雪时握着秦金罂的手开口了:“卫云晁是怎么回事?”

梁监院坐在图南殿正中央,阖眼喝着茶。他毕竟在,我看了眼师父,乖乖认错:“是我的匕首把他捅伤的,但是,他动手在先。”

我上前去,将沾血的六意送到雪时手边。虽然沾上血有好一会儿了,但轻轻一抖,血珠都从锋刃上滚落——六意是把好匕首。

雪时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此时,一旁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卫云晁咬牙切齿,喊道:“是兰子训先搅了论剑试!那把剑,就是……”

“卫云晁动手之前,还威胁过初生,”我急忙开口,压下卫云晁的控诉,“‘拼了昆吾宫弟子的身份不要,也要卫家将你的骨头碾碎’,卫云晁,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卫云晁的脸色骤然白了。他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颤抖着嘴唇,求助地望向梁监院。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坏了昆吾宫的规矩,最基本的规矩。

“卫家,”雪时重复这两个字,冰冷的目光落到卫云晁脸上,“三十多年来,昆吾宫都奉行江北徵宫主定下的轨则,未与其亲族断绝相干者,不得入昆吾宫。”

卫云晁的嘴唇,徒劳地蠕动:“我……我只是……”

“先带他下去,直接送回卫家好了,”雪时丝毫不留情面,在卫云晁被拖出去后顿了顿,话头一转问,“还有一把剑呢?”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闻言一愣,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一定是“妺喜”了。师父此时终于出声,说的是:“我不知道。”

梁监院依旧垂眼喝着茶,令人琢磨不透。有那么一会儿的沉默,秦金罂轻声打破僵局:“‘妲己’是这位姑娘捡到的,若让她再多找一找,能找到另一把也未可知。”

秦金罂是一等一的美貌,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可我忍不住蹙眉——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她一直表现得温婉优雅,可刚刚那一句,语气有那么一点轻佻了。我不客气,也道:“我不知道。”

梁监院依旧喝茶。师父明显烦躁起来:“师父,还有话要问吗?若没有,弟子该回蓬莱阁了。”

“没有要问的,”不等梁监院回答,雪时说,“有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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