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的事可多了,要说最蹊跷的,”可能是江左城的民风向来古道热肠,听闲话的桂花醴掌柜也来插嘴道,“还是萧帷山萧二爷的那位白骨夫人。”
我好奇了:“白骨夫人?是那位不会说话的萧姊姊?”
“她嫁进萧家有十年了,”桂花醴掌柜哑哑笑着,“身手俊,人才好,只可惜是个妖精。这十年里,萧家灾祸就没断过,江左城跟着遭殃。”
“白骨夫人”不是什么美称,格外不适合笑容和煦的萧姊姊。我心存几分疑虑喝掉最后一口桂花醴,有那么一点点微醺发热,跟着师父慢慢往回走。
我想起不久前,与燕朝歌偷吃先生存在高柜子上的江米醴,没有煮过的,后劲不小。那时一碗下去正砸吧着嘴,听见门闩响了,吓得我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了门框。我疼得掉眼泪,燕朝歌又是吹又是揉,可最后我额上还是鼓起了一个青紫的肿块,半个月才消去痕迹。
说是不久前,但却已然像是两个世界。忽然能够想吃什么就敞开吃了,我心头却微微有点不是滋味,一边跨过门槛,一边去够师父的手。师父回过头来,将我的手攥进手心里,问我:“还想吃?”
我伤春悲秋的心绪,霎时被这三个字击得粉碎。在胃袋的犹豫与口舌的跃跃欲试之间,终于我挣扎着摇头,一边可惜得咝咝吸气,一边痛下决心转移话题:“师父你说,那个什么‘白骨夫人’……萧姊姊真的是妖精吗?”
“不知道,”师父侧头思索了一下,轻描淡写又石破天惊道,“反正不是人。”
我脚底一滑,险些栽下去,被师父一把扯了回来。紧接着,我听见他紧张地唤了一声:“小篮子。”
——我知道这一声提醒是什么意思。刚才,踏出那一步之后,有什么不对劲。
似是整个视线都暗了暗,如同暗室中的烛光闪烁了一下,一瞬之后一切如常。但是,定神看去,却又并不如常。
眼前本该是萧府雕梁画栋的西苑,面对着一排悬挂灯笼的回廊。可如今,光景全变了。
积尘的回廊,破碎的纸灯笼暗着,悬挂在夜风中。庭院萧瑟荒凉,落叶败草铺了一地。
似是荒废无人打理之后,过了十年的萧府。
仿佛是感应到我们的闯入,庭院中孤零零站立着的少年回过头来,眸中带着一丝惊惶。我也吃了一惊:“初生?”
只是这一声,却仿佛是惊扰了波澜不惊的梦境。少年的身影开始土崩瓦解,与落叶,与纸灯笼,与积尘一起,化作了无数的透明碎片。我有种自己也会被吞噬其中的错觉,向师父靠过去。师父用一只手护住我,那个不真实的破败的萧府迅速融化在夜色中,了无痕迹。
我几乎怀疑,一切只是我一瞬间的眼花。师父却变了脸色,丢下我匆匆往客房赶:“初生?”
我后知后觉,跟着追过去。门推开的一刹,果然。
原本蜷缩在榻上的初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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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玖·山火
真是天大的笑话,初生在江左萧氏府上消失了。
萧帷山大概也认为找他兴师问罪是自然的事,云淡风轻道:“道长也听说了近日江左城妖孽肆虐,萧氏若有手段,也不会走到切断航路这一步。”
什么意思?“我萧帷山就是无能找我也没用”吗?师父显然也被这脸皮之厚度震惊了,道:“萧氏也是江左名门,连自己府中的人都保不住?”
萧帷山面不改色:“保不住。自身难保。”
“……”
正语塞间,门被轻轻敲响了。推门进来的是萧姊姊,端着一个茶盘,抬头看见我们,面色微微一变。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必定没料到我和师父会在萧帷山的房里。萧帷山身侧的小丫鬟快手快脚地将茶盘接进了屋,替每人沏了一杯茶,萧姊姊却站在房门口,没有动。
在我的认知中,递到手中的茶没有放着不喝的道理,便吹了吹,准备灌下去。却没想到,坐在上座的萧帷山轻声喝止我,道:“别喝。”
我愣了愣,抬起头来。萧帷山神色如常,解释道:“有毒。”
还好没喝!我吓得赶紧将茶放下,他似是思考了一下,接着补充:“茶是给我的。别愣着,去沏一壶新的。”
最后一句,是向着他身侧吓坏了的小丫鬟说的。小丫鬟捧着茶盘战战兢兢出了门,萧姊姊依旧没动。萧帷山看着她,温声问:“栩儿,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