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义对秦住住的关切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吉贞没有揭穿他,她沉吟道:“救她一命,也可以,算是在戴申那里多了一桩人情……”兴许戴申不领情,反而要怪自己多事?她想到这里,嘴角嘲讽地一翘,又说:“只是也得罪了寿光和滕王。”
“若戴申驱除南诏人,岭南废除五府经略,滕王又算得了什么?”郑元义口出狂言。
“毕竟是滕王。”吉贞摇头,沉吟再三,才松口:“答应你就是了。”
郑元义大喜,“多谢殿下。”
吉贞颔首,意有所指,“你对秦氏倒有情有义。只但愿你去了范阳,还记得我。”
郑元义立即要诅咒发誓,“臣对殿下……”
“够了。”吉贞将他打断,她叫桃符:“去把包忽里叫进来。”
包忽里懒懒散散地晃进来,看到郑元义,一双眼睛立马精光四射,“见过殿下。”他笑眯眯地,同时很有威慑地盯了郑元义一眼。
吉贞淡淡一笑,“包忽里,郑都监奉旨要往河东河北督造监军院,你也去范阳,顺道护送他。”
包忽里一愣,叫道:“殿下,奴就在玉京宫,不要去范阳!”
吉贞道:“我命你去,你便要去。不仅要去,我还要你保护郑元义安全,若他途中遭遇不测,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拿你问罪。”
包忽里哪肯,张嘴便道:“殿下,若是他中暑病死、骑马摔死、洪水中淹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他一跺脚,愤愤道:“难道都是奴的责任?”
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包忽里提了个遍,郑元义频频听到一个死字,不由打了个寒战——此去范阳,比广州之行要凶险万分,他暗暗咬紧了牙根。
吉贞道:“不论天灾,抑或人祸,都唯你是问,除非你此生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包忽里被吉贞的不讲理气得跳脚,他梗着脖子道:“殿下,奴奉了郡王之命,要在玉京宫守着你,寸步不离,奴不敢回范阳!”
“护送郑元义,只是顺道,”吉贞乌澄澈眸光看向包忽里,“我要你去范阳,请武威郡王来蒲城见我。”
“请他来?是为了……”
“你不需要知道。”吉贞冷酷地说,“你这就收拾行装,跟郑元义走吧。”
包忽里不情不愿地退出去,郑元义和他同行,被包忽里那双小野兽似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忙不迭远离他几步,作势在殿前观赏景色,忽觉额头剧痛,手还没捂上去,血已经打湿了眼睫。他吓一跳,忙用袖子堵住伤口,转头去看,见包忽里在室内一边收起弹弓,对着他冷笑。
“殿下只说不让你死,可没说不让你受伤。”包忽里对着郑元义恶狠狠地龇牙。
第36章今夕何夕(九)
包忽里奉命护送郑元义一行往范阳,途中他故意拖拖拉拉,走得极慢,暗中却早将急报传至范阳节度使府。杨寂看到信,气得险些连桌子都掀了,来寻温泌道:“皇帝要在各镇设监军院,郭佶已经答应了。郑元义奉诏而来,正是为了此事。”
“郭佶?软骨头。”容秋堂看着场上士兵举枪来往冲刺,鼻子里发出冷嗤。他偏头对温泌道:“让包忽里在路上杀了这个郑元义好了。”
温泌在旁边观战,练习阵法的士兵提心吊胆,一个疏忽,手里的枪飞出阵外,正落在温泌脚下,温泌脚尖一抬,□□如一道雪光,划过蔚蓝的天际。那士兵忙接在手里,觑一眼温泌森冷的眉眼,吓得脖子一缩。
“进去说吧。”温泌往公廨的方向指了指。
“清原说,若是郑元义性命有碍,要拿包忽里问罪。”提到清原两个字,杨寂就要头疼,不仅是为这个女人难缠,亦是温泌对清原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他暗地里,目光在温泌脸上盘旋了一下,果然温泌眉头又皱紧了,杨寂心内叹息,说道:“包春就这一个儿子,虽不能传宗接代,尚能承欢膝下。”
几人正在说话,包春送了茶水上来,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三人止住话头,默默吃茶,等包春退下后,容秋堂吐出茶梗,说:“要杀就要现在杀。等他到了河东再杀,我们就摘不清了。包忽里么,也好办,让他好好待在范阳,难道朝廷敢杀进范阳来抓人?”
死一个郑元义,朝廷和范阳必定就此势不两立。温泌接过包春用冷水浸过的汗巾,盖在脸上,透骨的清凉直冲天灵,燥意顿时消失。脑子清醒了许多,他把汗巾扯下来,湿润的眉眼透着锋冷,“郭佶迟早要和朝廷再起龃龉,没必要这个时候当出头鸟。郑元义来,就跟当初的左夔一样,让他老实呆在河东。韩约能应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