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司以为他快死了的时候,浅池禹毫无预兆地松手了,大量的空气涌进肺里,让季司控制不住地咳个不停。一直过了好几分钟才平静下来,季司无力地蜷缩着,脸涨得通红,身上的衣服也全部被汗浸得湿透。狼狈不堪。他恨,他恨这个能轻易控制自己的男人,更恨无能的自己,他感到无比的屈辱。浅池禹拿着从季司手里夺来的匕首,猛地往下刺,插在了距离季司的脸仅仅几厘米的床上,说:“下次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这幅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银白的刀身照出季司的脸,屈辱的脸,确实很难看。季司握紧拳头,紧紧抓着床单,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痉挛。浅池禹很乐意欣赏季司的这副姿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说:“之前在荒岛上的那个少年原本我想带他一起回来的,但他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所以我把他的脖子割了扔进海里喂鱼了。”季司身体猛地绷紧,瞳孔剧烈颤动着,心脏像被人一把捏爆了,他听到血液在身体里炸裂的声音,炸得他千疮百孔,体无完肤。暴怒与痛苦席卷而来,紧紧包裹着他,怂恿着他扑上去撕碎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即便最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但仅剩的理智却在劝阻着他,他不能在浅池禹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痛苦,他的愤怒只能来源于自己,而不能沾染上他人半点,他必须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即使有,也得装得没有。他狠狠在自己舌头上咬了一下,压下所有泛上心头的酸涩,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在意这件事情。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反应,浅池禹不免有些失望,但在失望之余,又带着点诡异的欣慰,好像已经一直在培养的一个机器终于如自己所愿销毁了不该有的程序。等浅池禹走后,季司突然发疯一样用手抓住匕首的刀身,锋利的刀刃划破手掌,甚至深入到了骨骼,鲜红的血染红了银白的刀身,在白色的床单上绽开一朵艳丽的花。身体与灵魂的疼痛交织着,恨意被放在疼痛的培养皿中,极具发酵,长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他用嘴咬着枕头,眼泪不住从眼眶里滑落,无声地痛哭。季司早就忘了上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在他亲手掐死自己最喜欢的猫时,他就已经忘了该怎么哭了。哭是无用的,感情是无用的,这世界上除了力量和权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用的,而在无用的事情上花费时间,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他明明用了那么沉痛的代价去学会这一点,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重蹈覆辙?路霖是无意间掉落在淤泥中的一颗星星,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一点光亮,让他错以为他也是可以被人宠爱的,所以他骄傲自满着,误以为自己拥有了可以对抗命运的力量,可事实却是,他依旧是蝼蚁,一辈子只能在淤泥里打滚,他根本没有力量去保护星星。季司在失血过多的意识模糊中听到一声惊叫声,在泪眼朦胧中看到林诺朝他走近,焦急万分地说着什么,而季司只能勉强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什么也听不到,意识在渐渐远去。等到他再次醒过来时,手已经被好好地包扎好了,只是伤了经脉,要好好静养。麻药过后,剧痛再次袭来,痛的厉害了,季司就咬着枕头硬扛着,手伤让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几天下来,又脱了层皮。季司又从林诺口中得知路霖并没有出事,而是被浅池禹带了回来,送回了家,顺便讨了点好处。季司这才知道原来路霖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海岚的公子。唯一能与盛域分庭抗礼的集团。他父母刚离婚不久,原本就在为孩子的抚养权争论不休,因为绑架事件,更是让他母亲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路霖带去a国。才刚一回来,就要分别。路霖辗转让人送来了一封信,意思是怕季司过得不好,想要让季司跟他一起走。季司看着信纸,在窗前坐了整整一下午。如果可以,他也想走。但他走不了,浅池禹不会让他走。他有把柄在浅池禹手上,他不想成为被看管起来没有自由的金丝雀。最后季司含泪烧掉了信纸,也没去见路霖。金丝雀长大了,啄碎了主人的咽喉季司让林诺问清楚了航班的时间,趁着最后的一段时间为路霖雕了个小玉雕。雕刻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不可避免地撕裂了,鲜血染红了玉雕,季司看着好不容易成型的玉雕有些难过,说:“沾了血之后意头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