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头狼明显不领情,鼻子哼出一口气,别过头,完全不看俏如来。
“苍狼,苍狼?”
俏如来不死心,向旁边探了身子,把头凑到了另一边,用一种把对方拥在怀里的姿势将其压住,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不厌其烦地小声喊着:
“苍狼?”
“苍狼!”
“苍狼——”
声音温软,似是撒娇,可苍越孤鸣却丝毫不领这情意,耳根微颤,眼帘耷下,脸上写满了“无动于衷”。
见此举无效,俏如来便干脆收回脑袋,转而压住苍越孤鸣,下巴搭在狼首之上,晃着头,以下颌处的细腻皮肉磨蹭着颚下微硬的狼毛,带着一丝撒娇,半分讨好地咕哝道:“苍狼,别生气了,好不好?”
压于身上的重量与透体传来的体温让苍越孤鸣的神色缓和不少,他睁开眼,动了下耳朵,往身侧瞟了一眼,却只能看到僧者拖在地毯上的雪白僧衣。
方才集市上的场景一瞬间又闪过脑海,这让苍越孤鸣才松快了些的心情又被一团闷气糊了个严严实实。他干脆再闭了眼,闷闷出声:
“我没生气。”
“出家人不打诳语,苍狼你跟我在佛门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不能打诳语的。”俏如来用颊侧磨蹭着苍越孤鸣的头顶,微刺微痒的触感熟悉又温暖,让他不自禁微眯了眼,双臂略收,语意憨然,“你为什么生气?告诉俏如来好不好?”
“……”苍越孤鸣沉默片刻,忽然站了起来。俏如来未曾料到如此变故,一时不察,被带起了半个身子。他轻呼一声,抱着苍越孤鸣的手下意识地就圈住对方的脖颈,手指埋入厚实的狼毛中,掌心所及皆是一片柔软熨帖,让人心安。
一如苍越孤鸣对他的情谊,软若棉絮,暖似艳阳,从不曾真切远离,纵是恼了也不曾伤了自己。
可这变故来得突然,亦来得让他张惶,金眸中迷茫与失措交杂,融在那尚未消散的浅淡娇意中,竟是让人几欲发笑的窘迫模样。
他这茫然神情落在苍越孤鸣眼里,软如酥雨,片刻便让狼兽的心再也绷不成先前那般情状。苍越孤鸣回过头,鼻尖蹭了蹭俏如来的落在肩头的发。温热湿润的鼻息随着吐息间或拂过颈侧肌理,潮热之感让俏如来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环着对方颈子的手便松开了些。而对方似乎就是等着这卸了力道的一瞬,苍越孤鸣快速转身,前爪搭在俏如来肩头,一带一推就将人压于毛毯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那张犹带惊愕的脸。
俏如来只觉得眼前事物骤然颠转,而后自己就躺于苍越孤鸣身下。狼兽前爪按于俏如来肩头,上身伏低,眼睛望进身下人的暖金双眸里,凝视半刻,缓缓开口:
“我是挺生气的。”
“我气你白天被姑娘们调笑,不懂得拒绝,弄得自己窘迫不堪。”
“我气你不懂得保护自己,差点就要被不认识的人碰到。”
“我气你对陌生人没有丝毫戒备之心。”
“万一……”
苍越孤鸣压低眉眼,一片盈蓝中光华流转,煞是好看,然这眸光却陡然变幻,几番回转,终是变得晦涩不明,暗含宵黯。他将口中话语说得愈发轻悄,最后的那半句被他狠狠扣在心里,反复斟酌犹豫,最终仍是没有说出。
俏如来眼睫微动,抬起了手,任由宽袖贴着臂肘缓缓滑落。他张开五指,将手捧在苍越孤鸣腮边,小心轻柔地用着力,将狼首一点点往自己的方向带,最终在鼻尖即将相触的方寸之距停下。他缓眨了眼,细细凝视,将苍越孤鸣眼中神色尽数纳去,而后便抬起头,脸颊蹭过狼吻上的短毛,额头紧紧贴在对方眉心,闭上眼,柔声说道:
“对不住。”
“苍狼,对不住,让你为我担心了。”
“以后俏如来会注意。”
“不要生气了。”
“你这样,俏如来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轻言絮语,一声叹息,俏如来清亮的嗓音染了些低沉,带了些愧疚,更多的是埋藏在故作镇定之下的不知所措。他心内着慌,带着如扇的睫都在抖,如蝶翅轻展,惶惶中带着一丝脆弱。这份颤动就在咫尺之距下落如苍越孤鸣眼里,让一颗心满满涨涨,皆是酸软无比,那些不可言说的别扭与突如其来的黯然忽而褪去,只余下满心的暖融与爱怜。
苍越孤鸣呼出一口气,侧过头去,舌头亲昵地舔过俏如来眼角,而后便松了身子,压在俏如来身上,又抖了两下耳朵,感受着因身体相贴而传递过来的、属于生命的搏动,不自觉舒展了眉角,露出只有俏如来才能读懂的惬意神情。
俏如来心下莞然,原先的紧张与无措亦烟消云散。他双手微动,从耳尖顺至耳后,抱住身上狼兽,掌心摩挲过皮毛,仍是熟悉的柔与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