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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楼下门板一声轻响，两条黑影迅即奔出，是客店两个护院。他们冲到岸边，飞快将那人制住。扈山也带了几个伙计，随后赶过去，将船舱里两人一起带回了客店后院。

周长清则仍在窗边窥望。过了半晌，一阵脚步声从护龙桥那边传来，一个人影快步行了过来，随后上了虹桥，正是之前那瘦长汉子。那汉子刚走到虹桥顶，对面过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身形正是先前跑走报信的翟秀儿。两下里凑到一处，略一驻足，便一起快步下桥，又往护龙桥方向奔去。周长清忙数了数，总共七个人，但未认出其中是否有李弃东。

忧心等候了许久，才见崔豪赶来报信：&ldo;全都捉住了，一共六个人，却没见李弃东。里头有个叫翟秀儿的，常在这一带闲混，跟妖娘子一般。我知他最爱惜自己面皮，便假意要割破他的脸。他哭着招认，是茶奴的弟弟柳二郎给了他一锭大银，说有四个江西人与自己有过节，让他找一些帮手，找见这四人藏身处，将他们捆起来，丢到猪圈里，耍弄他们一回‐‐&rdo;

冯赛听到这里，忙问：&ldo;只是耍弄，并没有叫他们杀了那四人？&rdo;

&ldo;我也问了，他说的确没叫他们杀人。他们六个翻墙进来时，也没带刀，只带了棍棒和几根绳子，因此才被我们轻易捉住。&rdo;

&ldo;李弃东跟他们一起去的？&rdo;

&ldo;他说李弃东在外头等信。我们追出去，四下里找遍了，也没寻见。&rdo;

周长清叹道：&ldo;我该派人过去相助。&rdo;

冯赛摇了摇头：&ldo;即便派人过去，他一定躲在暗影里，听到动静，必定会迅即逃走。还是我思谋欠周全，这一惊扰，恐怕再难设陷??崔兄弟，实在对不住，让你们白辛劳一场。冯赛全记在心里。&rdo;

&ldo;哥哥又说这般见外话，倒叫兄弟冷了肚肠。&rdo;

冯赛心中感激，歉然一笑：&ldo;翟秀儿那伙人听说是安乐窝的逃军，不好触惹，你赶紧回去放了他们吧。&rdo;

&ldo;嗯。我也没如何为难他们。我这就回去‐‐&rdo;

崔豪离开后，周长清叫人点了茶、端了些点心上来，笑着说：&ldo;先吃些东西，再商议下一步‐‐对了，有一事，颇可玩味。&rdo;

&ldo;哦？何事？&rdo;

&ldo;当时咱们议定，让弈心藏起那八十万贯便钱，将袋子里换作经卷。可将才崔豪提了那袋子过来，我打开一看，里头并非经卷，而是药书。&rdo;

&ldo;药书？&rdo;

&ldo;这些药书上都盖有藏书章，是后街那院主人私章。恐怕是陈三十二，他不识字，猜想那些经卷一定值钱，便从那正屋书柜上取了些药书，换掉了经卷。而后趁我们全都忙着留意河岸边那船，溜回那院子，取走了那些经卷。&rdo;

&ldo;哦？陈三十二我雇过他两回，都是替客商搬货。头一回，是个胭脂水粉商，算工钱时，他只要一半钱，另一半央求那商人舍他些胭脂水粉，好拿回去给浑家和大女儿。另一回是个香料番商，搬完货，那番商上船走了，却落了一小箱在岸边。那时只有陈三十二一人，我远远瞧着，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抱着那箱子，追上了船，还给了那番商‐‐崔豪提到他，我想到他能顾念妻女，又不贪占他人财物，便点头赞同了。&rdo;

&ldo;好在他换掉的只是经卷。你这场赌，是在赌人心。这人心，赌恶易，赌善却难。明里，你赌的是李弃东、谭力四人；暗里，你赌的却是弈心、陈三十二、我和崔豪三兄弟。&rdo;

&ldo;弈心小师父我无须赌。他如此年轻，却能在那烂柯小寺里安心修行，心净如月、了无沾挂。听我说到那八十万贯，他连目光都未颤一颤，如同听到一筐树叶一般。&rdo;

&ldo;崔豪三兄弟呢？&rdo;

&ldo;当时在这里商议，听到那八十万贯便钱，他们目光都一颤，自然是动了心。其实心动目颤乃是自然，乍听到如此巨额钱款，能心不动、眼不颤的，万人之中，恐怕没有几人。关键只在心动目颤了之后，是向明，还是向暗。向暗，心便被钱财压住，再抬不起眼，更不敢直视人。崔豪三兄弟目光，全都有明暗交战。直至我们商议完，临别时，那交战都未止息。若是暗胜过明，区区烂柯寺禅房木柜上那道锁哪里能挡得住他们‐‐&rdo;

&ldo;你既已察觉，为何还敢赌？&rdo;

&ldo;那天，临别时，崔豪望向我，从那一眼，我便信了他。&rdo;

&ldo;哦？那一眼里有什么？&rdo;

&ldo;愧疚。&rdo;

&ldo;愧疚？&rdo;

&ldo;他当时其实已动了念，要谋取那八十万贯，心中自然生出愧意。不过，那愧并非直露出来，而是极力藏在眼中。藏有两种，一种是定了心意要谋夺，藏便是对人藏，怕人察觉，与人对视后，目光自然回缩，向下躲；另一种则是过不得自家那一关，藏是对他自家藏，对视之后，目光虽然闪开，却非回缩下躲，而是向上向远。此乃心不愿被欲所困，想排开跳脱出去。崔豪是后一种，显然不肯让自己屈从这邪心暗念。只这一点不肯，他便能自惜，做得了自家的主。因此，我便信了他，才敢赌。&rdo;

&ldo;嗯，解得好。&rdo;周长清笑着给他斟了盏茶，又问，&ldo;崔豪虽信得过，耿五和刘八呢？&rdo;

&ldo;两人定力主见都不及崔豪。不过耿五一直念念不忘梁家鞍马店死了的那个小韭，是个重情之人，不会轻易被邪心牵走。刘八心性虽浮浅一些，他却极看重三人情谊。崔、耿二人若能立稳脚跟，他便也不会摇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