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元羡忍着骤起的情绪,笑道。
“殿下喜欢龙鞠吗?”
“喜欢。”元羡对龙鞠其实一般,但他隐约记得茂行看过龙厩之后和他说起皇穆龙鞠应该打得不错,因为龙厩中放着套十分精良的龙鞠具,据陆深说,是皇穆的。
“端午之后有场龙鞠赛,殿下若有兴趣,不妨一同观看。”皇穆说着倒了杯荔枝露,与元羡碰杯。
“乐意之至。”元羡将酒一饮而尽,“主帅,天君那日殿内曾说,我与主帅乃是兄妹,不知私下里主帅可否不要称我为’殿下’?”
皇穆微微笑道:“那该如何称呼,还请殿下指教。”
元羡破釜沉舟地开口道:“我的字是和湛,主帅的表字是?”
“殿下,臣没有字。”皇穆脸上不见为难,也不见尴尬,连不好意思都不肯装一下。
骗子!
元羡以为她就是临时编一个也不至于说她没有字,鹿鸣堂内有些书的扉页上写有“宝璐”、“德音”、“卿卿”、“娇娇”,笔迹有的稚拙有的清俊,同笔管上“穆穆春风”四字笔法一致。他在麒麟殿这些时候,于过往文移奏疏中见识过她的一笔好字,行书草书丰神俊美,真字端庄雍容。鹿鸣堂最内的书柜中有个抽屉里全是印章,星罗棋布近百枚,他曾屏退一殿內侍将之一一印在纸上,有些是四季、节气、月份、吉祥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做什么用途,如“幼兔”、“幼狼”、“大羊”、“小吼”……还有些刻着“鹿鸣堂睡客”、“紫宸殿小主人”、“紫宸殿小侍卫”、“白泽殿小主帅”,除此之外便是名章,其中就有“德音”、“宝璐”、“卿卿”、“娇娇”。
皇穆的小字是宝璐,“卿卿”与“娇娇”应该也是小字,于是他觉得她应该字“德音”。
可她看着自己,叫他“殿下”,和他说,她没有字。
“那我可以叫你皇穆吗?”他这一声近乎哀求,他以为自己应该生气了,但实际上却只是沮丧。他知道她不会叫自己“和湛”,但他实在不想再叫她“主帅”。他本想说“可以教你宝璐吗?”但他被她那句”臣没有字”吓住了,他完全想象的到,她会如何笑得没半点暖意,毫不真诚地装出一副愧疚模样,和自己说:“别叫臣宝璐。”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臣的名字。”皇穆笑得春风风人,夏雨雨人,似乎此刻尴尬的只有元羡。
一时彼此无话,各部之后各局司长又携众而来。
“你是让别人喝光了,还是我走之后你给倒了?”陆深和左颜敬完东宫众人,坐回来吃了口菜,看着药碗笑。
“一饮而尽,我有证人的!”皇穆说着东张西望,寻找刚才那个仕女。
“这药不难喝,卑职姑且相信主帅。”陆深点点头。“我这盘里的肉怎么少了?”他说着看向皇穆。
皇穆嗤笑一声,指了指元羡:“殿下可以作证,我都未曾起身,如何会去偷你的肉?”
元羡笑着点头:“本宫可以作证,主帅不曾离席。”
第14章华灯同照-2
“今夜浮图是哪一殿守卫?”
“回殿下,是青龙殿。”
“你去问问世子醉了没有,没有的话请他来我这里。”
陆深回来没多久,皇穆便说自己精力体力皆不济,先回宫了。她与众将打了招呼,说了些堂皇的话,依旧是那些意思,报本反始,君恩浩荡,自当鞠躬尽瘁回报□□。明日即是修沐,众将今日可尽兴畅饮云云。意料之中的为自己的离席请他宽恕。
陆深与左颜送她出殿,左颜先回来,陆深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他在之后一心求醉,逢敬必一饮而尽,及至散席,众将或微醺或大醉,他那平日里近乎微薄的酒量却于今日暴涨,他丝毫醉意也无。
宴会后陆深送他回春阳宫,他也没醉。
他几乎忍不住想问他皇穆的字是什么,但又觉得太耻辱。他告辞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你要去了哪里,是不是去福熙宫。
“殿下今夜好酒量。”茂行喝了口茶,笑得十分揶揄。
“你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去清晖楼坐坐,今夜青龙巡防。”元羡语气低沉。
“现在?”茂行以为只是夜间小酌,以为他今晚因兴奋而无睡意,准备了很多话嘲笑,没想到他要下界去浮图讲。
“嗯,你去不去?或者我自己去也可以。”
“我陪你去。”茂行见他面色不豫,不放心他独自下界。
“你怎么了?极乐之后的空虚?我看你和皇穆坐在上面两口子似的。”茂行抬手屏退了侍从,笑着问。
“皇穆和陆深的事,你听说过多少?”
茂行见他一脸凝重,认真想想,“皇穆和陆深。”他开了个头,就觉得没什么说的,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年有些宵小之辈编纂出很多故事,什么皇穆不会打仗,军功多是陆深打下来的,什么她与众将暧昧不清。如今你我在这里,她若不上战场,伤是怎么来的?”他说到此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元羡,“忘记给你了,送你一个皇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