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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ldo;等会儿你怎么开车?&rdo;范哲关心地问。

&ldo;不要紧，这家店子很熟，会找人帮我开回去。&rdo;韦洁如的话让范哲放心了些，&ldo;这次你是专门到学校来拜访教师的吗?&rdo;

范哲点点头，他觉得在韦洁如面前不需要保留什么，&ldo;是这样，你们离退办给了我一个名单，都是知名专家，有些还是学界泰斗，但那些人年龄都很大，而且基本不再授课了，不符合我的想法。后来才找到你和另外几位年轻一些的。&rdo;

&ldo;泰斗。&rdo;韦洁如重复了一句，语气中有些不以为然，&ldo;算是吧，反正现在中国气象方面的事情他们说了算。陈季鸾八十大寿那次，中国气象局的局长都行了弟子大礼的。&rdo;

&ldo;你好像……&rdo;范哲斟酌着开口，&ldo;对他们不怎么佩服。&rdo;

&ldo;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rdo;韦洁如没有直接回答，&ldo;你拿两张纸随便写上同一个课题‐‐当然，课题内容要在这个人的专业大范围内‐‐一张纸上写的要求是&lso;证明&rso;，另一张纸上写的要求是&lso;证伪&rso;，你信不信，不管这个人抽中哪张纸，只要给他一段时间准备，他就可以让对方信服?面对他的时候，就连陈季鸾这样的专家也会感到喘不过气来的压力。&rdo;

范哲一时间有些不明白韦洁如对他说的这些话的意思，&ldo;你说的是那种辩论赛吗?双方编队，然后抽签决定正反方，论证&lso;人性善&rso;或是&lso;人性恶&rso;。&rdo;

&ldo;不是这个意思。那种辩论赛的论题都是社会科学范畴的，本来就可能存在很多种解释。而我说的这个人是在自然科学领域，准确地说，是在气象科学。&rdo;

范哲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神话，虽然他现在是一名神职人员，但二十多年前东郊那家高压开关厂没破产的时候，他曾经是一名合格的电气工程师，还参与过几项技术革新。那时候不像现在，计算机电路辅助设计系统还不普及，很多设计工作要依靠人工，用得最多的是计算器。他至今仍然能够背出各种电路的计算公式，什么电感、电容之类的‐‐当年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在范哲的观念里，那些缀满外国人名的公式必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电流安培和电压伏特的乘积总是等于功率焦耳，不可能存在歧义，这同&ldo;人性本善&rdo;或是&ldo;人性本恶&rdo;之类的命题完全不是一回事。

&ldo;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是真事，不过这大概也算气象科学独有的现象。&rdo;韦洁如正视着范哲的眼睛，&ldo;气象科学很古老，至少已经发展几千年了，但却是人类至今仍然知之不多的科学领域。而且由于混沌现象的存在，人们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彻底征服这个领域。&rdo;

&ldo;但就算局限在这个领域，你说的这个人也让人感到害怕。&rdo;范哲不想隐瞒自己的看法，&ldo;如果不是对整个领域有无比通透的掌握，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我想……如果让他和自己辩论呢?&rdo;

韦洁如摇摇头，&ldo;你想用自相矛盾的典故来说明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人，看来你还是不相信。但可惜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个人曾经提出了一套严肃的理论，很有用也很可靠。但后来他却建立了另一套几乎相反的理论，同样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他就像是典故里&lso;物无不陷&rso;的矛与&lso;物莫能陷&rso;的盾的结合体，在他的领域里随心所欲，游刃有余。&rdo;

范哲听得有些发呆，理智上他不太相信这番话，但韦洁如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末了，他选了另一个角度阐明自己的立场，&ldo;唔，这么说起来，这人无疑是个人才，但学术品格实在不可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估计在生活当中也好不到哪儿去，什么事情都由得他说。跟这样的人交往最好要小心一点，否则可能会是悲剧……&rdo;范哲的谴责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他突然看到泪水正从韦洁如的脸上滑落。

&ldo;你说得对。是个悲剧。&rdo;韦洁如有些失态地呢喃道，&ldo;是个悲剧。&rdo;

范哲有些不知所措。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才自己的话可能无意中触及了韦洁如心中某个隐秘的区间，这让他有种冒犯了他人的不安感。正当他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来，听筒里是一个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声音。

&ldo;我是国安局的李欣。上次我们见过面的。&rdo;

&ldo;啊，有什么事情吗?&rdo;对方的身份让范哲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ldo;是这样。我们知道你计划在高校里发展信众，只要出于自愿就是合法的，我们不会干涉。但韦洁如教授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我们知道你现在和她在一起。&rdo;

&ldo;你说什么?&rdo;范哲其实听得很清楚，但是人出于本能都难免有此一问。

与此同时，他不由自主地朝四下里张望，但这显然是一个徒劳的举动‐‐周围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无比正常。

&ldo;我是说和韦洁如教授接触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rdo;李欣语气平静地重复。

&ldo;那同其他人呢?&rdo;

&ldo;没有问题。&rdo;

&ldo;明白了。&rdo;范哲其实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明白，但他又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