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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沈度替自己也盛了碗，拿汤勺搅了搅，任它凉着，这才看向宋宜，眉峰蹙起，半晌，他低声道：&ldo;许林死了，中毒。&rdo;

宋宜拿碗的手一颤，那几段碎葱花便荡来荡去不得安生，宋宜目光亦随着葱花动了许久，待它不动了，才道：&ldo;大人认定是我了？&rdo;

&ldo;他死在去帝京的路上，从这客栈走出去五里地而已。&rdo;沈度喝了口汤，&ldo;方才你同他在后院。&rdo;

&ldo;便是我又如何？我既尚未被贬为庶人，这事就不过是主子处死一个家仆，值得沈大人煞费苦心来套我的话？&rdo;

&ldo;宋宜。&rdo;沈度喝住她。

宋宜没料到他竟会直呼她名讳，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便听他继续道：&ldo;宋宜，你少自作聪明。你能看出来的东西，王爷在官场如鱼得水多年，你以为他会看不出来？那他为何不动手？你揪出一个明面上的许林，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暗地里的许林，你定阳王府尚有一日生机，身边的眼线便一日不会少。&rdo;

宋宜半晌没说话，沈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想挽回，就听宋宜问道：&ldo;大人这算是在关心文嘉？&rdo;

&ldo;不过是不想看见县主犯蠢。&rdo;沈度的声音已恢复平稳，半点听不出来波动，和方才的反应判若两人。

&ldo;奉劝县主一句，也请县主转告王爷，切勿轻举妄动。&rdo;沈度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笑了笑，替宋宜夹了几片羊肉，&ldo;世子此刻已在刑部昭狱之中。&rdo;

宋宜手一颤，刚端起来的汤便洒了些出来，沈度看在眼里，拿了帕子替她将桌上的汤渍擦去，宋宜回过神来，忙接过帕子，手忙脚乱中无意识地触到了沈度的手背，一惊之下将手缩了回来，&ldo;无意冒犯，大人见谅。&rdo;

沈度懒散地擦着桌，语气里也透着些慵懒，&ldo;今日事多，下官有些乏了，县主慢用。&rdo;

&ldo;大人，&rdo;宋宜叫住他，&ldo;这事瞒得下来么？&rdo;

&ldo;现在怕了？&rdo;沈度的笑声像是沾染了冰雪一般，低得宛若清泉淌，偏带了几分讽刺，&ldo;县主方才动手的时候倒是半分没犹豫，更舍得以身作饵。&rdo;

&ldo;大人既尽数看在眼里，却也没阻止我。&rdo;宋宜垂下双目，看了眼早已弄脏的鞋面，&ldo;重要人证路上出事，大人也得担一个失职之罪。&rdo;

沈度嗤笑，&ldo;要宋家万劫不复的人是北衙，内奸出事，比下官紧张的人多得是。&rdo;

&ldo;下一次就未必如此好运了。&rdo;沈度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叠好，又替宋宜布了点菜，&ldo;县主勿要聪明反被聪明误。&rdo;

&ldo;沈大人。&rdo;宋宜的声音尚且有些抖，她这两日失态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有时她连自己都察觉不出来了。

沈度没看她，目光落在锅中沸腾的汤上，肉片翻滚，油珠子随着汤的沸腾而忽隐忽现。他望了眼紧闭的大门，忽而笑了笑，&ldo;定阳王府也是个传奇，三代武将威名赫赫，到这一代，世子不习武跑去地方做了个盐官，幼子学了点花拳绣腿便自视甚高，独女更是自幼当做娇女养，到头来却能杀身边人不眨眼。说来，最有令尊风范的，竟然是县主一介女儿身。&rdo;

宋宜尝了片羊肉，却辨不出滋味，只得向沈度笑了笑，&ldo;谢大人夸奖。&rdo;

&ldo;下官可没有夸奖的意思。&rdo;沈度起了身，&ldo;从县主不留贴身丫鬟那一刻起，下官便知县主内里也不过是个凉薄人。只是，文嘉县主这样的人，本不该活成这样。&rdo;

宋宜抬头看了沈度一眼，将他的碗接过，重新替他盛了碗滚烫的热汤，&ldo;既是大人非要文嘉前来，断没有大人先走一步的道理，大人不会如此不知礼数吧？&rdo;

沈度听她如此说，又重新坐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碗，道过谢才继续道：&ldo;常州战乱，明日需改道自宁州经青州入京，绕远路且地荒凉，县主多进些食，条件艰苦不比府上。&rdo;

宋宜点头算是同意，话题重新接上，&ldo;大人可知，文嘉县主这般人物，生来便在权力漩涡的边缘地带，家父掌举国军权，替今上平十乱收三属国，战功赫赫，却有无数人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如何让宋家跌至泥泞之中。&rdo;

&ldo;大人您瞧，眼下不正是最好的证明？&rdo;宋宜低头，&ldo;大人觉得，文嘉县主这样的人，该是怎样呢？&rdo;

沈度笑了笑，不置可否，&ldo;令尊其实将县主保护得足够好了，县主大可不必自蹚浑水。王爷和世子都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扳倒的人物，县主只需赴花宴赏华服即可。这些腌臜事，县主勿要自陷污淖中。&rdo;

&ldo;谢过大人。&rdo;宋宜苦笑了声，&ldo;只是，若是大人在我这般境地，会不出手么？家人有难，便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些入不得眼的肮脏手段，大人您说是也不是？&rdo;

碗中的汤又已凉透了，锅中的暖汤却仍不知疲倦地沸着。沈度看得出神，半晌才点点头，&ldo;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若是下官，也定不择手段也要护亲人周全，县主倒比下官通透。&rdo;

&ldo;大人今夜告诫的目的已达到了，文嘉谨记在心，不敢再犯。&rdo;宋宜拿手帕擦了擦手，再度看向他，&ldo;只是此事，凡牵涉进来的人断无中立之理，可大人的态度着实令人捉摸不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