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宁纤语总算恢复了理智。眼看着晓霞等人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现如今。她的屋子里还剩下了什么?因想到后果,心不由得“咯噔”一跳。泪眼婆娑的看着宁彻宇道:“大哥,不……不能接我回去啊,若回去了,我们家这个丧良心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不等说完,便听宁彻宇怒叫道:“你也知道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是放任你在这里,只怕什么时候心气不顺,提刀就能杀了你,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宁纤语哭道:“可是……可是若回去了,他必定休我,宁府的门风不能因我而败坏。到那时,我要如何自处?仍是死路一条啊,倒不如死在这里……”“什么话?”宁彻宇气得眼睛都红了,只以为是妹妹冥顽不灵,正要骂醒她,就听宁彻宣在一旁道:“大哥你误会三姐姐了,她并非想死守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伯爵府的门风担心而已。”宁彻宇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也自羞愧,忙镇定了一下沉声开口道:“实在是看见妹妹这凄惨模样,我心里怒火中烧,竟连是非都不分了。三妹妹,当时我和弟弟们过来的时候,爹爹曾经嘱咐过,别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好好儿的。真要在这里到了不堪的地步,哪怕就是豁出去被休,也得把你接回去。咱们宁家的骨肉,绝没有让外人作践侮辱的道理。”“大哥……”宁纤语这一次是真的激动了,火坑谁愿意在里面熬着?不过都是不得已,只能在这里苦苦挣扎煎熬到死罢了。此时听见宁彻宇毫不犹豫的说出这番话,显然家里确实是这样吩咐过的,自己就算是被休,也有一个容身之地。这怎能不令她喜极而泣。忽听一旁的宁彻宣沉声道:“先前是先前,到如今嘛,哼!他们李家如此作践人,到最后还想把三姐姐给休掉?门儿都没有。”“五弟,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三妹妹在这里熬着?”宁彻宇皱皱眉头,回身看了一眼已经打到院子里的几个人,不由叹口气道:“你看那李德禄可还是能教训过来的模样?”“大哥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可能回头是岸?”宁彻宣冷笑一声,不屑道:“可正因为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三姐姐岂能让这样的混蛋给休了?如今理可全都是在咱们宁府这一边,所以三姐姐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却也绝不顶着被休的名儿离开,咱们要和离。”“和离?”宁彻宇倒吸了一口冷气,从古至今,和离这事儿还真不是没有,只是那都是发生在公主郡主们的身上,即便如此,这上千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例,如今李家和宁家门户相当,宁家竟然要和离,这等于是把男方家的脸放在地上踩,宁彻宣这个想法当真是大胆之极。“宣哥儿,和离是好,关键是咱们如今的身份……”宁彻宇还是觉着这事儿难办,却听宁彻宣淡淡道:“咱们的身份虽然尴尬,但好歹大伯父也是个伯爵,我爹还是辽东总督,他一个九门提督就想欺负咱们到这个份儿上,太过了些。更何况……”他看了宁彻宇一眼,再看看宁纤语和两个丫头只是抱在一起哭,并没有注意这边,方凑到大哥耳边道:“一是这李家欺人太甚,三姐姐受的气太多太苦,不能就这样算了;二则,若是这事儿能惊动那一位,也正好趁机试试对咱们伯爵府的态度。”宁彻宇这才恍然大悟,宁彻宣口中的“那位”自然就是皇帝无疑了。自从睿亲王府倒掉,伯爵府中的主子们其实也都是人心惶惶,他们不会因为怕牵连就赶紧撇清和亲王府的关系。但若说不怕牵连,那真是假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被抄家,从富贵日子一下就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啊。然而终日惶恐中,什么也没等到,宁世澜没被削爵,甚至也没听到信儿说皇帝要撸了宁世泊辽东总督的官职。这样把伯爵府吊在半空,实在是难受的很。偏偏谁敢在这种时候不怕死的去试探皇帝态度?但这件事却不同,只是一起寻常的儿女婚姻问题,可宁家占了理。而宁府此时偏偏情况不明,提督府却是如日中天。若真闹起来,一定会传到皇帝耳中,即便皇帝不会下什么命令,但和离的事情肯定不会很容易解决,只看此事的后续发展,皇帝的态度大概也可明白一二。想到此处,宁彻宇茅塞顿开,点头道:“还是五弟考虑的周到。既如此,咱们今日就将三妹妹接回家去,李府想一纸休书了事,没门儿。大不了和他们闹上公堂,三妹妹这伤是实实在在在这里的,我看看谁敢徇私。”“便是如此说。”宁彻宣点头,眼看晓霞和香柏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好了,只得两个小包袱。见宁彻宣看过来,姐妹俩都有些羞愧,含泪道:“是婢子们护主不力,如今奶奶的东西只剩下这么丁点儿了……”“无妨。”宁彻宣打断她们的话,淡淡道:“不会就这么点儿的,不是还有嫁妆吗?三姐姐当日的陪嫁也不菲,一分一文都不会留给这些王八蛋。”宁纤语之前心神恍惚,没注意到兄弟两个的话,此时听了,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惊讶看向弟弟,不敢置信道:“宣哥儿……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要……要……”“没错,三姐姐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你又没有错,咱们当然要和离。”宁彻宣斩钉截铁道。这时就见宁彻宇已经走到院子里,他也忙跟了出去,晓霞和香柏扶着宁纤语在后面慢慢跟着,因为腿上还有伤,所以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好半晌才来到门口。却听李德禄在那里疯狂的叫着一定要休妻。只这会儿功夫,他已是面上红肿,眼睛周围多了两个乌眼青。而宁彻守等兄弟几个也是挂了轻伤,却毫不为意,个个都站在了宁彻宇身前,对不远处的李德禄怒目而视。“休妻?你想得倒美。我三妹妹没有犯七出中的任何一条罪过,你凭什么休妻?”却听宁彻宇冷笑一声说道:“李德禄,你给我听好了。咱们宁家的女孩儿你还没资格这样折磨,三妹妹从此后不会再踏进你们李家大门一步。但她没犯任何过错,反而是你宠妾灭妻虐打妻子,这样的做法你就是说到皇帝面前,也没有理。所以想休妻没门儿,只有和离。”强硬“和离?”李德禄也愣住了,心中突突地直跳,面上却假装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的狂笑起来,指着宁彻宇大叫道:“和离?我看你们真是失心疯了……”“你可以看看我们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宁彻宇却没和他在口头上继续争锋,一甩袖子,对宁彻守宁车宝等人道:“咱们走。”宁纤语腿上伤经过刚才,已经裂开了,此时真是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宁彻守便道:“这是我姐姐,如今她这个样儿,我就算背一背她也不算是过错。”因此过来,将宁纤语背起,和宁彻宇等人昂然向大门外走去。李德禄面孔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看上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其实不过色厉内荏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收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家哥五个就那样扬长而去。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忽见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对宁彻宇道:“亲家大爷请留步,我们老爷才刚刚从衙门回来,听说了少爷做的糊涂事,老爷请大爷过去说话,我们老爷的意思,这事儿……这事儿还是别闹的太僵为好。”宁彻宇停了脚步,冷冷看着身前的管家,冷笑道:“哦?你们老爷倒是回来的真巧。只不过我看我就不用去见他了吧?你自己瞅瞅我这三妹妹的模样,如今连路都走不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回府替她请医问药呢,若是再耽搁一会儿,只怕命都要没了。”老管家看了一眼宁彻守背上的宁纤语。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会儿也觉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心中只埋怨少爷把事情做得太绝,怎怨得宁家人如此霸道的上门?再说了。事情你做就做了,还在府里发狠逞强,唯恐人不知道你少爷威风似的,这么多下人啊。你敢保证哪一个都是对李家忠心耿耿的?现在怎么样?到底漏了馅儿吧。你的威风呢?气概呢?怎么不抖落了?还要老爷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心中虽然不忿,然而这话毕竟不能说出来,怎么说也是少主子不是?因此老管家叹了口气,正要再和这几位宁家少爷软语说几句,便见宁彻宇身旁的俊秀少年断然道:“不必再说,你们老爷这会儿想起不要闹得太僵为好了?之前他儿子把他儿媳妇折磨成这样,他怎么不说他儿子别闹得太僵为好?别想拿什么‘老爷不知情’之类的话来搪塞,我就不信了,这事儿你们全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你们老爷不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把这个儿媳妇放在眼中。这会儿不是上门陪着笑脸恳求大伯父把三姐姐嫁他儿子的时候了,还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宁彻宣还真是一语中的。当日李家欲往伯爵府结亲,是冲着嫡女去的。毕竟李德禄是独子。谁知人家伯爵爷看不上他们的门第,不肯把嫡女许配给李德禄。然而为了巴结好这棵大树。李家也就顾不得这许多,到底把宁纤语这个庶女给娶了进来。谁知一朝势变,李家起来了,伯爵府却因为睿亲王府的牵连,眼看着没落在即,因此李家哪里还肯把宁纤语放在眼里?如今是听说事情闹的大了,九门提督李大人也不是糊涂之辈,情急之下意识到这事儿对自己家很不利,这才连忙赶着想要补救,然而宁家兄弟此时都是怒火中烧,哪里还会理他这份胡子?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五兄弟和随从们便昂然走出大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