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罢了罢了,如今您可是二品的带刀侍卫,我却已经是庶民,可不敢当您的礼。这半下午的,你怎么也过来这里了?”付明清跺脚道:“嗨,别提了,今儿我当值,早上便知道这事儿了,可陪在皇上身边,愣是没机会溜出来。好不容易值完班了,我是撒开腿没命的跑啊,就怕奶奶你们性子急,离开王府就跑没影儿了。还好还好,总算让我在这里追上了。只是没想到,这可是够热闹,知恩图报的落井下石的,才这么短短功夫就都涌出来了。”他话音刚落,那边李德禄终于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指着付明清大叫道:“好小子,有胆,妈的有种你报上名来,看大爷收拾不死你。”“咦?这么快就站起来了?”付明清转回身,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李德禄一眼,接着便轻轻一跺脚,好像怕宁纤碧责怪般的懊恼道:“真是的,从回了京城,在皇帝面前当值,这练功有点儿松懈,这么个玩意儿一鞭子竟然没抽残,可见我这功夫退步了。想当日在边关那会儿,都不提我从鞑子军营中突围而出的英勇事迹,就是那战阵上吧,哪一次我不杀上十个鞑子?那都不好意思和人说话……”“行了行了,你就别再吹了,明知道我这会儿心情也不好,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宁纤碧知道付明清这是故意吓唬李德禄,要替自己出这口气呢。不过她现在哪有心思纠缠这些?更何况,出气?呵呵,都攒着也挺好的,未必就没有秋后算账的机会呢。付明清嘻嘻一笑,耳听得李德禄还在那边叫嚣,他便转过头去瞪着对方叫道:“干什么?想找打?成啊,先滚边儿呆着去,等小爷我安排了这一群人,保准打的你成猪头,连你爹娘都认不出来。顺便也替他们教训教训你这纨绔子弟,唔,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就不用让你爹亲自登门道谢了。”这付明清说话太损了,李德禄差点儿让他气得吐血。偏偏这混蛋让他骂爹骂娘骂祖宗都没问题,却没办法像付明清这般损人都不带脏字儿的。这口气正没法出的时候,忽然就见一个家丁鬼鬼祟祟凑上来,小声道:“爷先息怒,刚刚这人说和老爷是同朝为官,小的也听见那女人说他是二品的带刀侍卫。爷啊,皇上的侍卫那哪有好惹的?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人,咱们还是先避着吧。反正他既然和睿亲王府有关系,还怕日后没手段收拾他吗?”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李德禄这里砸吧砸吧嘴,回想一下刚刚对方和宁纤碧的对话,终于确定付明清不但是二品带刀侍卫,而且还是皇帝跟前儿当值的,那都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根本得罪不起的啊。不然万一哪天皇上来了兴头,随便和对方聊几句,他只要给老爹递几句坏话,这……这后果也不堪设想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家老爹的屁股那有多不干净。想到这里,李德禄非常识时务的缩了,灰溜溜夹着尾巴在人群的哄笑声中牵着马偷偷溜走。这里付明清却也没赶尽杀绝,看他满面羞惭的滚蛋了,这才对宁纤碧正色道:“夫人,天寒地冻,大长公主和几位太太骤然离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如先去我的宅子里凑合几天,稍后等我再踅摸一处宽敞深院,给大家容身。”宁纤碧感激道:“多谢你了,不过真的不用,我有打算。倒是海棠和山茶,你已经下了聘礼,原本就说明年三月要迎娶的,之前还把她们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想让她们从王府出嫁,就以我妹妹的身份。偏偏如今事情急转直下,我身边也不缺人手,何苦让她们在这里受我连累……”不等说完,便听身旁海棠和山茶异口同声道:“奶奶,越是如此,奴婢们越不能离开您,什么都不用说了,要让我们姐妹两个走,除非我们死了。” 安顿“别呀别呀。”付明清一听爱人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心疼了,连忙摆手拦着,却见山茶走过来,郑重道:“付公子前途无量,我们姐妹却是身份卑微,过往种种……”“过往种种怎么样?”付明清一听山茶这话,眉毛就立起来了,火大道:“我付明清岂是那趋炎附势的小人?你们如今是自觉着失势,所以不想高攀了?可你们从前也不过是丫头,什么时候得过势?我对你们说过一个不字儿吗?怎么?如今就要甩下我?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聘礼你们都收了。如今亲王府被查抄,那聘礼你们还得出来还得出来吗?还不出来那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宁纤碧真是服了,明明是如此情比金坚感动人心狗血满满的时刻,愣是让付明清这厮给演出了王老虎抢亲的反派范儿,这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吧。“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会变心得了吧。”眼看着海棠和山茶让付明清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宁纤碧连忙上前打圆场:“我说,你就赶紧回家吧,明年三月来迎娶新娘就是。我们如今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主意呢。你看你刚刚也说了天寒地冻的,就不要耽误我们找地方住了好不好?”付明清到底又邀请了几回,却见宁纤碧态度坚决,想必真是有地方去,因此也就不再厮缠,说了几句“有事儿说话,千万别跟我客气”之类的话后,便潇洒退场了。宁纤碧舒出一大口气。队伍重新开始前进,却不料还没走出半里地,就见前面又有人奔着她们过来了。宁纤碧泪流满面了,不管那人是来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的。她只想说一句话:求你们了,关心或是报仇咱们等以后不行吗?再这么耽搁下去,我真的要冻死在这里了。好在这些人很快就到了近前,却是也赶着五辆马车。当先赶车的车夫正是岳磊。看清了是他,宁纤碧这才松了口气,无奈道:“岳大哥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正要去找你们呢。”“刚刚听到信儿,我和三老太爷简直慌了手脚。还是丽娘提醒我们奶奶这会儿必定艰难,所以我们赶紧从附近几家铺子借了马车赶过来,里面都放好了炭盆,奶奶和姑娘们快进去坐坐,暖和一下。宁纤碧点点头,只要不拘泥于身份。五辆马车挤一挤。足够坐六七十人。因就把一些素日里体弱的,心腹的丫头媳妇婆子都让了上来,下剩的男仆家丁们则仍是在外面。宁纤碧特意吩咐过。若有人想要离开,让他们自便。因为王府中多是卖倒了死契的奴才。而那些卖身契都还留在府中,偏偏皇帝让她们自行处置,这便是只要她们准许,奴才们便可恢复自由身的意思了。因此有些势利的,眼看王府这艘大船已经沉了,料着不可能再起复,因不想跟着一起死,便都故意落在后面,找个机会就偷偷溜了出去。如此,待到了百草阁,宁纤碧下车后向后边看了两眼,那下人的队伍早已经散了一小半,这情况倒也不出乎她的意料,因和大长公主薛夫人等说了几句,便进到百草阁里,只见蒋经和齐芷兰都在后面的小厅中,见她来了,就一起站起身,只是夫妻两个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脸上全是担忧和关切。毕竟这件事太突然了,夫妻两个得到消息的时候,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了一般,他们甚至还没有宁纤碧从容,毕竟宁纤碧可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表哥,表嫂。”宁纤碧福了福身,屋里炭盆很多,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才总算察觉到身上添了暖意。而这时候齐芷兰早已经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只是流泪,好半晌才哽咽道:“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怎么忽然就生了这样塌天的事?这……这叫人怎生是好?”宁纤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俗语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表哥表嫂不必为我担心。”“还说不担心,那么一大家子人,王府被抄了,你们以后可靠什么来过活?”齐芷兰擦着眼泪,不过说完后,又发觉自己这样说不妥当,连忙又道:“是了,虽然艰难,却也不必担心过甚,你表哥如今的生意越做越好,但凡有我们在,怎也不会让你为衣食奔波。”宁纤碧笑道:“多谢表哥表嫂,不过还用不着这样。难道忘了这百草阁是我的产业么?”话音刚落,忽被齐芷兰捂住了嘴巴,听她惶急道:“妹妹,日后在人前莫要这样说,你如今是睿亲王府的人,这百草阁还要留着给你日后过生活用,万一让人听到了是你的产业,禀告了皇上,再查抄了怎么办?”“不至于吧?”宁纤碧无语了,心想当日皇上把自己拉去问了那么多关于嫁妆的事,应该就是有目的的。如今王府里我的嫁妆一分没带出来,这百草阁却无人动问,那大概就是给自己留的退路,怎么可能还会查抄呢?“都这个时候儿了,自然还是以防万一的好。”齐芷兰认真说着。话音落,却见丈夫走上前来,正色道:“兰儿不要再拉着妹妹说话了,她如今要做的事情太多,首先还要安顿这一大家子人呢。”一面说,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宁纤碧道:“这是妹妹前阵子托岳磊寻的房舍,如今以我的名义买下来的,便送给妹妹,做你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