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宁纤碧的目光也转到了如意身上,微微歪了头,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正室奶奶的威严。流露出一点少女的天真烂漫。虽然她已嫁为人妻。然而到底年纪幼小,这表情在她面上出现,倒也不显做作。反而更添几分娇憨可爱。“香囊掉进屋里去了?不拿回去不行?啧啧啧……”宁纤碧一面轻轻说着,便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沈千山笑道:“爷看看这事儿多巧?怎么就能这么巧呢?若说不是人故意安排的,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如意姑娘,如今你倒是好好想一想,你那香囊究竟有什么非得拿回去不可的理由吧,只要理由恰当,我倒还是愿意相信你一二的,毕竟你和轻怜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我实在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你要害她的理由。”轻怜惨笑一声,心里反复咀嚼着宁纤碧这“姐妹情深”四个字,呵呵,姐妹情深吗?或许从前利益攸关的时候是有的,只不过如今,两人的利益已不可能再相同,这姐妹情深只怕早已不存在了,就算没有今日的事,也总有一天是要反目成仇的。如意面色惨白,然而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咬死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恐怕就连最后的生机也没有了。因便一口咬定她自己离不得香囊里的香料,所以香囊掉落下来,她回去了便只觉不自在,最后到底忍不住,命丫头去轻怜处索要,谁知便撞破了这事儿。这一次还不等宁纤碧说话,沈千山便冷笑起来,看着如意冷冷道:“你当真是把我和阿碧当成傻子戏耍不成?若真是对香囊这样看重,怎么回去觉得不自在时不马上让丫头过来取?你和轻怜两个关系亲厚,难道还要在心里踌躇为难?可不是一派胡言呢?”如意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然而这会儿打死也不能承认。只说离开时见轻怜忙碌,所以轻易不想打扰,到底是自己忍受不住的时候才派人去。如此她这么一口咬定了,却是让宁纤碧也无奈,心知不找到其他证据的话,如意这是准备打死不松口了。因将小雪的话仔细捋了一遍,便对身旁人道:“去把如意身上那个香囊拿下来。”说完蓉儿答应一声,走过去淡淡道:“如意姑娘听到奶奶的话了?不须奴婢亲自动手吧?”如意微微松了口气,手脚不在香囊上,所以她是不怕的。只是面上却做出不情愿模样,央求道:“奶奶,这香囊我一刻也离不得的……”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目光如刀射过来,只吓得她噤若寒蝉,再也顾不上其他,就将那香囊解下。真相大白只是她先前那一刻的放松表情却没有瞒过宁纤碧,伸手从蓉儿手里接过香囊,宁纤碧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暗道只怕这香囊并非什么证据了,要么就是被她换掉,要么就是原本便没在这里做手脚。将香囊给小雪看过,小丫头一口咬定这就是如意落在轻怜屋里的香囊,图案和香料她都记得。不过这会儿宁纤碧早已知道这香囊是无辜的,因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忽的想起刚刚小雪的话,便连忙转头问道:“是了,你说之前如意姑娘送给你们姑娘一些白皮酥,那点心都吃完了吗?”一语未完,沈千山便看到如意变了脸色软了身子,不由得冷笑道:“看来这事儿最终还是要着落在这盘点心上了。”说完果然听小雪也茫然道:“白皮酥?那个没吃完,放在外间屋子,姑娘说要吃晚饭了,怕奴婢贪嘴吃点心不正心吃饭,就不许奴婢先吃,只说留着放到晚上,凉了也好吃的……”小雪不等说完,海棠早已经会意,走出去将外室那盘白皮酥点心捧了过来,给宁纤碧看道:“姑娘,便是这个。”宁纤碧将那盘点心举到鼻子边,略微闻了闻,微微皱眉道:“这香气实在浓郁,即便有些异样味道,却也是遮了过去。看来还要费一番手脚,才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话音未落,便听沈千山不耐道:“费什么手脚?让奴婢们吃几块儿,等下看她们是不是也要睡觉不就清楚了吗?”这家伙真是粗暴直接啊。宁纤碧心中感叹,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如意不过是要陷害轻怜,让她睡一阵子已经足够,若要下毒害死轻怜的话,倒不用费这番周折。更何况现在轻怜除了昏睡一场,倒也没有大碍,想来这点心里不过是些催眠迷药而已。正想着,便见小雪伸出手臂。含泪道:“奶奶,给奴婢吃吧,就算这点心里有毒,只要能还我们姑娘清白,奴婢情愿毒发身亡。”宁纤碧还没说什么呢,一旁沈千山脸色早黑了,咬牙道:“什么话?我是那么残暴狠毒的人吗?还毒发身亡,要是能毒发身亡,你的姑娘早死了。这会儿还能跪在你身边?大不了就是迷药罢了。吃不死人。放心吧。”宁纤碧看着丈夫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不由好笑,暗道这是怎么说的?千山这冷酷形象看来在府里早已经是深入人心了。明明是个迷药,从他口中一说出这话。人家就以为是砒霜鹤顶红,也难怪这家伙黑着一张脸,都快跟上锅底灰了。一面在心中吐槽,就将那白皮酥给小雪吃了下去,却听如意叫道:“婢妾不服,这贱婢是和轻怜一路的,她自然要装着睡倒……”不等说完,便见沈千山看过来,冷哼道:“你的意思是,再多找几个人来?”如意被噎住,但是这会儿生死存亡关头,她也豁出去了,惨笑道:“找什么人,还不是听着爷和奶奶的话,罢罢罢,婢妾又何必在这里垂死挣扎?爷和奶奶要拿捏婢妾,婢妾难道还能逃得出去?那点心里有让人睡觉的迷药,婢妾认了成么?爷和奶奶也不用再费心思,就把婢妾打死了吧。”一番话只气得沈千山青筋暴跳,他何曾被一个女人这样污蔑过?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名义上的侍妾,却在这里搅风搅雨,诬陷害人。因一时气不过,就要命人来打死。却听宁纤碧吟吟笑道:“爷也太心急了些,这样收场可不是蛮不讲理草菅人命呢,到时怎么在太太面前交代?”说完便转向如意,淡淡道:“这么说,你定要一个心服口服是么?也罢,别人若都有可能陷害你,你自己总不至于也会害自己吧?海棠,拿那点心来,给如意姑娘也吃两块儿。”如意万万没想到宁纤碧竟然会来这么一手,面色一下子便惨白了,她之前豁出去死中求生,只盼着能激怒沈千山宁纤碧,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先处置自己,或许薛夫人听到了,还会追问一番,倒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谁知宁纤碧根本不和她多废话,竟然直接让她自己来现身说法,那点心里放了多少迷药如意是心知肚明的,这不是要命吗这?沈千山也愣了一下,但是旋即就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冲宁纤碧一挑大拇指道:“好主意,这真是好主意,看看还有谁不服?”因为对爱妻的狡猾,哦不对,是智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所以沈大将军面上虽然还十分沉稳,但心里已经恨不得亲自上前把那点心塞进如意的嘴巴里去了。结果还用说吗?人的意志毕竟不能够战胜一切,尤其是如意这种人,就算在风尘中的时候还有几分骄傲和倔硬,然而被富贵乡磨了这两年,那点儿硬骨头也早已经软了,素日里忙着勾心斗角,但凡有利益可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是非对错,这样的人,就算是面临生死关头,又哪能爆发出什么惊人的意志力?意志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啊,平时不用人家,现在事到临头就像抱意志力的大腿,不被一脚踹开才怪呢。真相大白,但是对于如意为何会突然起意害轻怜的事情,宁纤碧心中还存有疑虑。然而这一次无论她怎么问,如意就是不言语,只气得沈千山都要命下人们给她用刑了,忽听身旁白采芝淡淡道:“爷,夜深了,这贱人虽可恨,却也不忙着处置,难道还为她耽搁到天亮不成?就是爷和奶奶不用歇息,太太那里也必定是等信儿等到现在的,倒是不好耽搁。”宁纤碧看了白采芝一眼,她心中觉着这其中解不开的蹊跷大概就是出在这妹妹身上,然而如意不开口,一时间倒还真的没办法弄个水落石出。因转念一想,暗道也罢,既然她提出这种建议,焉知不是想趁这后半夜去和如意串下供词呢?若真是这样,倒不如引蛇出洞。想到此处,便对沈千山笑道:“白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更何况爷看看轻怜和小雪这样儿,也要赶紧疗伤才是。还有那郑黎,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冤屈,这会儿心中不知怎么绝望呢,那些老人和孩子看不见他回去,岂能放心?倒是赶紧让人将他放回去的好。”沈千山点头道:“阿碧说的很是,就按照你说的办。”因问了白采芝,得知郑黎这会儿正捆在柴房里,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便让长福长琴过去放人。且说郑黎经过了这一件事,心里哪还不明白自己和轻怜是被人陷害了?只是当时那个情景,真真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因捆在柴房里默默思量,脑子中竟全是过往那些事情。当年他在主人手下,那么多的姑娘中,轻怜不是最出色,却是最有心善良的女孩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然而一颦一笑,无不有最动人处。郑黎也是男人,那样色艺双绝又善良温柔的女子,他心里又何尝不向往?只可惜他早已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绝无可能和轻怜在一起的,他的酬劳也不算少,可惜攒了那么多年,却都不够替轻怜赎身的一个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