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别急,你慢慢说,现在你只说你们姑娘是冤枉的没用,因为之前人人都看见她和郑黎在一起。”宁纤碧安抚着小丫头,一面沉声道:“所以你要拿出证据,小雪,你有没有能证明你家姑娘清白的证据?”“证据?”小雪茫然了,半晌后颓然的垂下头去,喃喃哭道:“奴婢怎么会有证据?人家就是要陷害姑娘的,哪里会轻易让奴婢拿了证据?可是……可是我们姑娘不是这样人,奶奶你该知道的啊?”说到最后小丫头又抬起头来,满脸希望和哀求的看着宁纤碧。宁纤碧没想到小雪的思路还算清晰,竟然知道人家既是陷害,不会轻易留证据的事儿。因此她连忙微笑鼓励道:“嗯,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小雪你把你们的冤枉说一说,然后把这事情发生之前和之后的经过都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要漏掉,明白吗?”“嗯,明白明白。奴婢一定好好想,好好说。”总算看到了一线生机,小雪立刻精神起来:她们没有证据不假,但是奶奶那么聪明,只要把事情都说出来,谁敢保奶奶就找不到证据?更何况爷也在这里,爷是那么厉害的男人,就算奶奶不行,爷也肯定能够明察秋毫的。这就是小丫头朴素的心理活动。当下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忽听轻怜又在旁边叫起来,无非是婢妾认罪,杀了婢妾之类的话。这一次只弄得宁纤碧也是无名火起,转头瞪着轻怜怒吼道:“你给我闭嘴。你自己想死我不管,但是你别带累别人,小雪和郑黎何其无辜?凭什么要让她们因为你那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抱定了的死志陪葬?”一句话喝斥的轻怜无言以对,只能惭愧的垂下头去。“好了小雪,你说吧。”宁纤碧见小雪偷偷看着轻怜,似是还有一丝犹豫,连忙沉声说了一句,果然把小丫头的思绪拉回来,她终究是敬畏宁纤碧的,见奶奶的面色不好看,也顾不上去想主子刚刚的所作所为了,便连忙开口道:“奶奶,她们打奴婢,说奴婢给我们姑娘望风,可奴婢并没有啊,奴婢也没看见郑黎什么时候进屋,奴婢一直都在院子里,郑黎要进屋,奴婢不可能看不见的,奶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奶奶你要明察秋毫啊。”“嗯嗯嗯,你说说事情发生前后的经过。”小雪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宁纤碧也不期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能真的察觉到什么线索,因此也只有从她的讲述里寻求蛛丝马迹了。小雪一面努力回想,一面缓缓道:“今日原本也没什么事,厨房如今也安生,不用姑娘天天去好几遍盯着。今日下午姑娘就在屋里做针线,说是入冬了,看见奶奶还没有抹额,问过奶奶说是嫌弃不好看,等有时间做个毛皮的才好。恰好前日我干妈送来了一只狐狸,那个狐狸的皮子很好,姑娘让我干妈帮她把皮子硝制一下,今儿下午就做那抹额的里子,一只做到傍晚时分,如意姑娘来了……”刚说到这里,便听一直站在白采芝身后没说过一句话的如意尖声叫道:“你这混账蹄子,你攀扯我做什么?难道你们死了还要拉我垫背么?”拙劣的借口宁纤碧还不等说话,便见沈千山扭过头去,冷冷说了一句“闭嘴。”如意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此时宁纤碧才冷笑道:“如意姑娘当真是擅长明哲保身。这是你素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轻怜遭了事儿,我自进来,竟没听你替她说过一句话,还站在人身后,怕我牵扯了你么?呵呵,不是没见过无情的,但无情到你这个地步的,今儿我还真是开了眼。刚刚小雪不过是说事情经过而已,怎么就叫攀扯你?难道你傍晚的时候没去轻怜房里?”如意张口结舌,她去轻怜房中那是好几个人看见的,这会儿即便不承认也没用,只要一对质,必然暴露无疑,到那时自己这撒谎的行为可就要有严重后果了。因此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此时却泛起一股恐惧,瞬间便侵袭了四肢百骸。“小雪接着说。”宁纤碧训斥完如意,又对小雪开口,只见小丫头定了定神,点头道:“嗯,如意姑娘过来了,带了她屋里的点心,是江南那边的白皮酥,我们姑娘最爱吃的。奴婢听见她们说笑了几句,然后如意姑娘就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我进去给我们姑娘倒茶喝,姑娘就说有些困乏,要歇一歇,让我自己在外边守着,若是厨房送了饭菜,就让我们先吃,不用等她。”宁纤碧那是什么人?她对轻怜又有一定的了解,一下子就听出这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因惊讶道:“你们姑娘向来是有午觉习惯的。因此夜里不是往往要酉时后才歇的吗?难道今日她没睡午觉?”小雪摇头道:“没有啊,今天中午也睡了的。而且还睡了挺长时间呢,因为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儿。所以傍晚姑娘说要睡会儿的时候,奴婢也觉着有些奇怪。”“然后呢?”宁纤碧到如今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如意和轻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偶尔口角,但她们两个必须抱成团。才能在自己和白采芝的手底下好好生活,如意也不是笨蛋,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轻怜受自己器重,她就算嫉妒也该知道这对她是有利的,为什么会来害轻怜呢?虽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时候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宁纤碧很清楚接下来小雪要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然后?”果然,小雪茫然了一下,接着眼睛中便出现恐惧的神情。呐呐道:“然后……然后如意姑娘身旁的春红便过来了。说是如意姑娘把香囊掉在了姑娘屋里。要进去拿,我说姑娘正睡着,不如晚点等奴婢给她们送过去。可春红说如意姑娘急着要这香囊。她轻手轻脚些,不吵醒姑娘就是。奴婢没办法。我们姑娘从来和如意姑娘亲厚,就算是被吵醒,知道因由也定然不会怪罪的。所以奴婢就和春红一起进去,却没想到……没想到……”她说到此处,便垂下头去,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然后你们就看见轻怜和郑黎躺在一起?”宁纤碧果断的发问,果然,就见小雪点点头,宁纤碧把她最难为情的话说出来,后面也就顺畅了,于是她继续道:“奴婢吓得呆了,春红已经尖叫起来,奴婢求她不要声张,可是……可是如意姑娘和白姨娘就过来了,姑娘和郑黎醒了,也十分慌乱,然后奴婢就被白姨娘命人拖了出去打,剩下又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委实不知,奶奶……奴婢真的没有通风报信啊,奴婢也相信我们姑娘和郑黎是清白的,奶奶您要相信我们姑娘和奴婢啊。”宁纤碧心中一动,连忙道:“是了小雪,你们姑娘曾和我说过,她曾经给郑黎送过一些衣服吃食,那都是你送的吗?你知不知道你们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小雪带着眼泪,抽噎道:“奴婢具体也不知道,就是那天上庙里,回来时看见郑黎,我们姑娘和如意姑娘都很惊讶,但如意姑娘就没说什么,只有我们姑娘过去了,奴婢听见她叫郑黎郑大哥。回来后姑娘就唉声叹气了一夜,只说那郑黎实在可惜可怜,奴婢问她那人是谁,姑娘也没说,只说郑黎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后便命奴婢去送过几次东西,都是姑娘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儿银子和衣服。奶奶,虽然我们姑娘这样做不对,但是她和郑黎没有私情,不然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替她传递啊,奴婢从小儿就来府里当差,这些最起码规矩也是知道的,奶奶……”“好好好,我知道了。”宁纤碧点点头,又摸摸小雪的头发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对海棠道:“先扶她下去,等一下去凝碧院给她上些药膏。”海棠答应下来,宁纤碧这才又看向轻怜道:“原来郑黎果然是和你从前就认识的,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这也难怪你看见他落魄困难,就送他东西。”说到这里,方转向了薛夫人,微微施礼道:“太太是英明的,想来从这些话里也该听出一些不对来。咱们大宅门中这些阴私勾当,太太也未必就不知道。如今看来,这事儿处处蹊跷,倒是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能轻易给轻怜就定下罪名,太太以为如何?”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说如何有用吗?你和你丈夫一条心,既然说要调查,我还能拦着不成?”她这话却是有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就如同宁纤碧所说,薛夫人那可也是从小儿就接受宅斗教育的人,这件事处处漏洞,没人揭开也就罢了,现在宁纤碧不肯善罢甘休,一番简单调查,其中道道儿她哪里还听不出来?她毕竟不是蛇蝎心肠。即便对宁纤碧不满,也不会将三条人命视作儿戏,为了和儿媳妇唱对台就牺牲无辜的人。宁纤碧微微一笑,她心里对薛夫人并没有多少恶感。便是因为这个了,这婆婆就是要强,又宠爱儿子,事实上心地是不坏的。眼看薛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这里如意早已经是面色惨白身子哆嗦,目光情不自禁就转到了白采芝身上。却见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竟似比冰刀子更寒冷锋利,再看对方唇边那一抹冷笑,如意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此时已经到了悬崖边,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