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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社会文学]《贾平凹短篇小说选》作者：贾平凹【完结】

目录

猎人

奕人

真品

冬景

人极

猎人

戚子绍在礼拜五的下午去秦岭打猎时要带上一个叫夏清的女子，王老板问是不是情人，戚子绍说才认识的，应该是熟人，女熟人。王老板就认为打猎带女人不好，又累又不安全，而且三天里住宿也不方便。戚子绍噎了一句：&ldo;你舍不得花钱了?!&rdo;王老板便不再嘟囔，将车开到a路b楼外的花坛边按喇叭，一长一短地按得生响。楼道里跑出来的却是两个女人，打头儿的是个胖子，四肢短短的，跑起来像是鸭子。戚子绍迎着阳光，把眉头皱成一疙瘩，等胖子跑过来了，一边替夏清拿了大包小包，一边却对着胖子笑。

&ldo;怎么个给你拨电话也联系不上!我还担心你不能去呢?&rdo;戚子绍说。

&ldo;怕不是吧，&rdo;胖子做着鬼脸。胖子做鬼脸的时候很性感。&ldo;认识了夏清就不想见我了?这我知道。可我和夏清是笼沿连着笼攀儿，不拆伴的!&rdo;

夏清站在车尾，抿着嘴笑，戚子绍又一次笑了。

&ldo;我怀疑你俩是同性恋!&rdo;

&ldo;或许是吧!&rdo;

王老板已经把车门打开，胖子的一只腿伸出去，又取出来，哇地叫了一下，瞧见了装在里边的长舌帽，爬山鞋，军用水壶，雨伞，毛毯，一袋子矿泉水和三支长长短短的猎枪。说：&ldo;戚处长，你还真的是个猎人了!&rdo;

&ldo;干啥就要像啥么!&rdo;戚子绍在后车箱帮夏清将一个大旅行袋放好，这是一顶军用的野营帐篷。戚子绍低声说：&ldo;是你通知了她?&rdo;夏清说：&ldo;你打电话过来时她就在旁边，我不能瞒了她。&rdo;戚子绍说：傻女子!夏清说，我是傻。蓝底碎白花的裙子在阳光一抖，戚子绍觉得满地都是堕落的花瓣了。胖子在问王老板：&ldo;这是你的三菱吉普?多有个性的车，我就喜欢红颜色的!&rdo;王老板说：&ldo;是小了点，但爬山功能好。&rdo;戚子绍关了后车箱盖，悄悄说：他是我的客户。揩了夏清手背上的一点土，夏清忙把手塞进了口袋里，戚子绍却冲了胖子说：&ldo;车不错吧，老王可是个大老板喽!&rdo;胖子说：&ldo;你尽结识大老板!&rdo;戚子绍说：&ldo;也结识美女哇!&rdo;走到前面，为胖子拉开车门，很绅士地说：&ldo;请!&rdo;胖子却说：&ldo;是要我坐在前

边，你们坐后边呀?我也偏坐在后边!&rdo;把吃的喝的用的东西，往前边座位上堆，堆成一个小

山。

&ldo;不愿意我坐后边?&rdo;胖子让戚子绍坐在后座位的中间了，自己挤进来。戚子绍说：&ldo;

这盼不得么，东宫西宫，我过的是皇帝生活么!&rdo;故意摇晃着身子，将手在胖子的膝盖上拍

了一下，便问：&ldo;最近做啥哩?&rdo;胖子说：&ldo;啥也没做，只做爱。&rdo;四个人都噗地笑了，戚

子绍说：&ldo;这话说得好!王老板，你瞧我这女熟人有意思吧?&rdo;胖子说：&ldo;我可告诉你，下次

再出来玩不首先通知我，我会生气的。你要待我好些，我可以继续给你批发美人，我是胖了点，我的女朋友却没有不漂亮的!&rdo;

戚子绍确实是先认识了胖子，然后通过胖子认识了夏清的。那日他在一个朋友家搓麻将，麻将桌上有胖子，她是一家公司的职员，询问他们银行能不能采用她经销的ups不间断电源器，这是微机上使用的配件，一旦使用上了就能长期使用。&ldo;这有什么问题呀，&rdo;戚子绍是当场拍了腔子，&rdo;用谁的配件都是用，辞掉别的供货用你们的就是了!&rdo;但过后他却没有动静。有一天胖子又来了，领着的是夏清，夏清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女子，戚子绍就有些拘谨。戚子绍是见着了漂亮的女人就拘谨的。&ldo;你是上海来的?&rdo;他舌头硬硬的说了普通话。女人说：&ldo;鄂不是。&rdo;一听把我念成鄂，戚子绍才知道夏清是本城人，他就说西安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呀，而且气质好。那天戚子绍说了许多话，都很幽默，简直是妙语连珠，胖子说你爱上她了?他说：哪里?胖子说，这你瞒不了我的感觉，瞧你想象力多好!第二天戚子绍就约了夏清去茶楼吃茶，夏清应约而来，来的还有胖子。戚子绍是有了许多话想要给夏清说，但胖子老在旁边，她们总是一块来一块去，戚子绍没有了机会，但戚子绍还是帮忙推销了。

秦岭在城南五十里外，车行驶了半小时，进了沣峪口，路就在峡谷的半崖上蜿蜒盘旋，每每车在拐弯处就倾斜，坐在座位中间的戚子绍就一会靠在胖子的身上，一会挤着了夏清，夏清被挤得嗷嗷地叫。戚子绍说：&ldo;这是身子要倒的，与道德品质无关啊!&rdo;头与头要挨上的时候，戚子绍瞧着夏清的眼睛说贴这么长的睫毛，夏清说不是贴的，戚子绍用手去拔了一下，果然不是贴的，就感叹什么叫天生丽质。王老板故意把车开得很猛，三个人就颠得像在舞蹈，戚子绍就势用双臂搂住夏清和胖子，却叮咛王老板把反光镜拧上去，专心开车。王老板真的把反光镜拧了上去，声明他不会看的，他什么都没看见，就听着他们在后边说女人的高跟鞋和香水，戚子绍的观点是高跟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项发明，但香水却破坏了女人特有的体味。这话惹得胖子坚决反对，因为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而喷洒了强烈的香水。夏清即将双腿收缩在身下，戚子绍也就说了一句胖子的丝袜好，丝袜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胖子说：&ldo;只许看不许摸!你们常进山打猎吗?&rdo;戚子绍说：&ldo;当然喽，差不多的礼拜都来!&rdo;胖子说：&ldo;有钱有权的人真会生活!政府不是禁止民间有枪吗，你长长短短三支枪?&rdo;戚子绍说：&ldo;这没办许可证呀!你需要办不?我可以帮你办一张。&rdo;王老板说：&ldo;这可是真的，在西安市里戚处长没有什么事情他搞不定的!&rdo;夏清说：&ldo;这我信的，你就是要颗原子弹，戚处长就说你要圆头的还是方头的?&rdo;车突然地一个急刹，胖子和夏清从座位上滚下去，而戚子绍一个前倾头撞在了前边的椅背上，哎哟叫了一声。一辆车从拐弯的对面擦身而过，在后面发出了剧烈的机器响。戚子绍脸色愠怒，遂之解嘲说：&ldo;王老板你是牺牲我呀?!瞧见了吗，刚才那辆车上坐着一位少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