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会。”祈安悲伤地摇了摇头?。她一生好强,甚少有悲伤难过这种情绪,也从未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六界众生皆受她恩泽,她祈安这一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可是每每想到上个月,天酒哭着对她说“你只爱苍生,你不爱我!”,她就?忍不住泪湿眼睫。凤凰一族子嗣稀薄,她好不容易才有天酒这唯一的孩子,她怎会不爱她?但她又确确实实无法像冶容那般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孩子。她也多多少少猜得?到自己数百年不出宫,外面会传得?怎样离谱,但她万万没料到,冶容他们竟真的敢,真的敢对天酒下手!星回劝道?:“娘娘今日出去已经震慑住了他们,他们再不敢……”话未说完,祈安忽然推开她,转身?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娘娘!”令黎拿了药便一路直奔扶光殿,想要给竺宴送去,然而还在门?口便被神侍拦下。神侍说他们奉命羁押嫌犯,令黎忐忑地问?:“奉谁的命?”神侍一脸虔诚:“自然是尊后娘娘的命。天酒殿下,请回吧。”令黎这才放下一半的心。看起来这位尊后娘娘十分有威严,不过只堪堪露了一面,如今神域的风向都变了,连带着对她都客气起来,真是让她万般好奇这位尊后到底有怎样的手腕。若说她厉害吧,天酒以前混得?也不怎么?样嘛,连庶兄庶妹都敢对她动手,青耕鸟也抢不到。若说她不厉害吧,她不过露了一面,就?有这效果。那她怎么?不多出来溜达溜达呢?她方?才那个词就?用得?十分贴切,撑腰。就?是说,但凡她愿意出来给天酒撑腰……啧,难怪天酒会生她的气。令黎回到绛河殿,见知确在,正要委婉地向她打听打听这对母女的关系,方?便自己之后应对,知确却先她开口:“你又和尊后吵架啦?”令黎:“?”吵架?没有吧?“又”是什?么?意思??不待她问?,知确已经开始数落她了:“方?才星回姑姑都来跟我说了,说你还在为?一月前的事生娘娘的气,娘娘嘴上不与?你计较,心里不知道?多难过。”令黎:“……一月前?”“不就?是一月前你与?尊后吵架,跑出去找竺宴的麻烦,结果被竺宴从屋顶推下去摔断腿那次?”知确瞪着天酒,凶巴巴道?,“天酒,我警告你,你要怪就?怪竺宴,不准迁怒娘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娘娘做母亲!”原来一个月前还有这事儿?令黎又问?:“竺宴推的我?我说的?”“你当时都摔得?昏过去了,你哪儿知道??但在场就?只有竺宴一个,不是他还是谁?”令黎:“……”神族都这么?草率的吗?竺宴要伤人怎会用这么?小孩子的手段?还从屋顶上推下去……他要伤人不都直接用雷劈、用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绞杀吗?她猜着多半就?是天酒自己跟尊后吵了架不开心,爬到屋顶上玩,自己不小心摔下来,刚好被竺宴路过发现……就?是说竺宴惨是真的惨,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少不了他?这面镜子也是,到底什?么?时候给他来个美梦啊?见不到竺宴,令黎躺在床上,继续琢磨帮他圆梦这事儿。眼前立刻浮现出自己亲他的画面,她的脸颊一热,连忙用力摇了摇脑袋。不不不,那只是个失败的权宜之计,令黎你千万别多想!你只是在完成任务!至于失败……那是方?向就?错了呢?还是力度不够?令黎双手枕在脑袋下,眼睛望着头?顶,思?索了一番,最后直觉方?向应该是对的。因?为?他没有用雷劈她。对竺宴这么?个疯批又自爱的美男子而言,她胆敢亲他,他却没有一剑杀了她或一道?雷劈死?她,这就?说明,他心里也是愿意这样的。而且他不仅没有伤害她,在她亲了他以后,他还在一直保护她,甚至两人同时身?陷危险,他也是宁愿自己被困住也要将她推出去。所以就?是力度不够,方?向是对的!但如果连亲他这么?强大的力度都不够,那这个梦还要怎么?圆?难道?要……!令黎想到那晚看到的那个红衣妖精,脸刷地就?烫了起来。所以兜兜转转,还是要这样吗?他的梦还真是这个?令黎是有些抗拒的,她觉得?自己毕竟是朵黄花,就?这么?……牺牲太大了一点。可若是他们继续在镜子里面纠缠,前有冶容,后有尊后,都不像是好对付的样子,万一一着不慎,她就?不是牺牲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就?牺牲、人没了啊!算了,生死?面前,黄不黄花的都不重要了!外头?夜幕低垂,星光寥落,令黎从床上坐起来。事不宜迟,那就?今晚吧。早些圆梦,还能赶得?及在神尊回来以前逃出去。令黎拉开房间的门?,就?要摸黑去扶光殿,脚步迈出去又停住。她虽是块木头?,但自觉一直以来都是块讲究的木头?。如今虽迫不得?已要献身?,但那之前,要不还是先洗个澡吧?她收回脚,唤来伺候的宫女:“准备沐浴。”宫女领命去准备热水和花瓣,令黎独自坐在桌前,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觉得?心头?燥热不堪,端着水杯,一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凉水。洗澡就在令黎把自己泡在浴桶里,满脑子不可描述的画面时,昭华宫内正是腥风血雨。冶容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羞愤难当,回来便一连杀了宫中好几个侍从宫娥泄愤。她兄长怕将事?情闹大,再传到尊后耳中,正好给尊后拿捏住她的错处,极力在旁劝阻,却半点劝不住。冶容眉梢挑着,眼底尽是锋利狠辣之色,俨然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宫娥侍从当做了尊后。杀一人便问一句:“你为何要处处压着我!”“为何你就是比我强!”“你女?儿险些打死?我的长赢,你毁我本命神器,当众打我的脸!”“祈安,你给?我等着!不日我碧落大获全胜,这六界便是我族的六界,届时我必要你跪着给?我擦脚底的泥!”应川见她疯癫之下漏了口风,眉头一皱,眼底闪过阴狠之色,也不待冶容动手了,自己一剑挥出去,将她宫中的人全杀了个干干净净。鲜血如练一般在眼前划过,空阔的宫中刹那间安静得?诡异。夜风从洞开的两扇门灌进,发出的低嚎声宛若鬼泣。冶容终于冷静下来,眼中的疯狂褪去,看向自己的兄长。应川冷笑?:“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就滚去睡觉!小小的屈辱都受不了,何谈大事??别连累了我阖族为你陪葬!”冶容紧抿着唇,没吭声。应川又?放缓声,动之以情:“长赢重?伤,我自然知道你心痛。他是我的外甥,我又?何尝不心痛?我这不是也带了族人去为你报仇吗?只恨那魔孽命大,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祈安竟然出宫了。如今还让他活着回了扶光殿,那地方有神帝的结界,除了神尊和羡安,谁也进不去。妹妹,接受现?实吧,我们已经错过了杀他的最佳良机。”应川叹了一声:“好在有神尊在,长赢总不会有性命之忧。”想起长赢被送回来那副样子,冶容就忍不住落泪:“没有性命之忧,他的罪就白受了吗?”应川说到这个就来气?:“难道是我让他跑到汤谷去的吗!为了只鸟,你们竟还明目张胆跑到羲和的神域去抢东西了,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那是普通的鸟吗?”冶容辩驳道,“那事?关?我昭华宫的颜面!”应川被气?得?抬了抬手,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他不知是否世间女?子天?生如自家妹子一般,见识浅薄。冶容还在闺中的时候,就每日抢衣服、抢首饰,与姊妹争这争那,如今都已经是一宫之主、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整日盯着这三瓜俩枣,眼下竟还为了抢只鸟闹出这么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