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的伤势有些严重,医疗椅的预计治疗时间几经跳动,最终定格成六小时三十二分钟。
时绥伸手往单向玻璃上一按,那东西闪了几分钟,而后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各类窗口抽风似地往外弹。
“亚特级和次级,精神力接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虚拟操作台升起,时绥坐到监测位上,把那两人与精神力有关的数据窗口调出来,放到近前,深觉再过不久,自己就得把正副队长拎回医疗部,“这还只是第一步。”
“那为什么上面指名道姓让他过来?”埃文被打了针舒缓剂,困意渐浓。
时绥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下意识伸手揉揉耳朵,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大概死马当活马医吧。”
精神世界里,阮筝汀弯腰穿过窄长的甬道,掌下石壁潮润阴冷,藓类植物团簇生光。
他走了不知多久,浑身酸麻,衣裤和鞋周蹭上不少碎藓,整个人脏兮兮的,终于见着扇“门”。
木质,受潮严重,苔藓密密匝匝的。
双方精神力等级悬殊时,哪怕对方接受疗愈,主动开放屏障,向导也无法直接落入对方表层领域,而是会被挡在类似的“门”外。
“门”的形态和位置不固定,变动没有规律,可以开在领域内任何一处地方,甚至有几率推“门”而入时,发现其后是高空、树顶、悬崖,于是《领域调试——疗愈项》里,专门有条警告,反复提醒,加粗加红。
【请注意!请注意!确认安全状态下方可碰“门”!确认安全状态下方可开“门”!再次确认安全状态下方可进“门”!】
阮筝汀伸指,试探性地碰了碰门把,藓类植物的荧光瞬间暗下去。
他在漆黑一片的甬道内僵立片刻,脑海里闪过无数反面案例,声音细弱,企图同哨兵打商量:“喻副队,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学院,但母校之间常有往来,也算得上是有遥远的同窗之谊吧……”
阮筝汀说着,握住门把往外一拉——门把粉朽,被他拧掉了,但“门”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碎藓慢慢泛起绿光,整个人看上去像某种新型荧光生物。
“……”
他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撂挑子。
“接驳,好像成功了……”时绥看着屏幕,有些不敢置信。
“……嗯,”困意黏重,埃文调整了一下坐姿,挣出几分清明,他揉捏着鼻根,不确定地问,“什么?”
阮筝汀卷好衣袖,极力无视苔藓粘腻冰凉的触感,把“门”和石壁之间厚实的植物扒拉下来,而后抠着细缝和门把损烂的地方,用力往外拽。
黑黢黢的藓类又纷纷亮起来,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点一点被他弄开了。
他喘着气,未及站稳,便被浓重的水腥气迎头扑了一脸。
时绥盯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眼里刚蕴出的微末欣喜转瞬即逝,喃喃道:“不对……”
埃文彻底醒了,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的,针头在动作间断在皮肤层里,他恍若未觉,三两步跑到操作台前。
所有的面板数据开始狂跳。
“不对劲,”时绥面色难看,打开房间通讯频道冲机械管家吼道,“快!分开他们!”
几乎是在向导指令下达的瞬间,室内警报声如惊雷乍起。
房间大亮,系统自动触发应急措施,强制切断了两人的精神链接。
阮筝汀从巨大的濒死感中挣脱出来,双耳轰鸣,冷汗直流。
他不受控地大口呼吸着,胸腔灼热得发疼。
睁眼间,视野里全是跳动的斑驳色块,像一大群被敲碎外壳仍在纠缠蠕动的腹足纲生物。
他在强烈的眩晕感中阖眼,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有精神体一窜而过,毛发蹭过他尚且痉挛的指节。
喻沛还没有醒,刚注射的向导素不管用,他的精神力不断外溢,速度极快地在房间内扫了数个来回,反复荡过每一寸空间,像是在找东西。
探寻未果,暴涨的精神力直接掀飞了试图给他注射第三针向导素的机械臂,而后夺门而出,转瞬席卷了整层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