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停留的地方让郑汝水目眩了一会,像被当头一棒砸晕乎了,半晌喃喃道:“任劫没事干给刘泳帆转二十万干什么?”
“这钱没走别的账户,直接从他账户余额里划出来的。”卫司融往下拉了下明细账单,有钱人家的少爷消费观念就是不同,吃喝用度再到玩乐,没有一项低于四位数,这就显得那笔转给刘泳帆的钱更怪异了。
郑汝水一想复杂的事就想抽烟,奈何在场有两位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好全的病患,只得悻悻把拿出来的烟又塞回兜里:“二十万对他们这帮自幼大手大脚惯了的富二代不算什么,对穷人家出生的刘泳帆来说可是一笔大数目。”
还是刚上大学不到半年的刘泳帆,那时候刚从穷乡僻壤考出来的男孩子,十八年来见过最多钱的那天恐怕还是父母给他交学费的时候,哪里会一眼数清楚二后面究竟跟着几个零?
郑汝水冷不丁想到卫司融说的校园霸凌,假如把这二十万和金嘉韬喜欢花钱买人当玩具玩挂上钩,那岂不是就是说刘泳帆被他们三个霸凌了长达快一年?
这不是个短时间,要知道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一年够养出十几个了。
郑汝水坐不住了:“我得亲自跑一趟理工大学那边。”
不确认刘泳帆在男生寝室的实况,郑汝水难以入眠,事关一个男孩子未来好与坏,容不得怠慢。
卫司融也有这方面意思:“行,有消息给个信儿。”
“不发你手机了,那家伙反应太慢,以后和案情相关的事我会统一发给宣帛弈,由他转达给你。”这是郑汝水思索再三做下的决定,像料到他会反对,郑汝水举手示意他听自己说,“一旦你被借贷人盯上,你的那个手机将会是他们确认你是否安全的第一道防线,如果让他们在里面看见你和刑侦大队长聊案子聊得绘声绘色,不仅不会借给你钱,还会套你麻袋狠狠打一顿。”
“发到他手机上未必就安全。”卫司融说。
“总比发到你手机上保险,别的也不多说,我收到风声说放贷那帮最近因为大老板要找个人头疼着呢。”郑汝水提醒点到为止,相信卫司融那么聪明,不会听不懂,“两位留步,我先去理工大学,明天安排人给你们重新送个电饭煲过来。”
等客厅静悄悄只剩下了两道前后相接的呼吸声,房间外面的烟火气渐渐散去,独属于老城区的静谧逐渐扑上来,恍然间连知了声都轻了不少。
卫司融走到沙发边弯腰端起那杯只剩余温的牛奶喝了几口,说话竟给人带着几分牛奶醇香软绵的味道:“不出意外明天借贷会找上门来,晚间就会有电话打给我。”
宣帛弈维持着窝在沙发边缘的姿势没动,声轻缓慢透着些耐心:“你希望我怎么做?”
夜深了,指针走向十点。
卫司融避而不答,反倒说:“你该休息了。”
往常在医院里这个点早该入睡,但毕竟干的不是像高级白领那么准时准点上下班的工作,熬夜是常态,通宵更是稀疏平常,是以哪怕住院了,抛开起初因为身体缘故的多次昏睡,其余时候依旧活虎生龙,卫司融不可能不知道,那故意说这话就是赶他睡觉,不想他多问。
换做别的,宣帛弈大概率会借故朝他讨要点甜头,再心满意足的让他做想做的事。
今天半下午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对宣帛弈是保密的,饶是如此,郑汝水和他在饭间讨论并未避着他,让他结合那透露不多的三言两语拼凑出个不太完整的真相来。
卫司融在以身做饵。
这和郑汝水请求他同意的事有了细微的出入,同样以身做饵,一个是赢得放贷人信任,拿到证据将其一锅端。
另一个则是通过放贷人接触到更深更多的内部人,从而铺开更大的网将其一网打尽。
这个志向太远大,大到宣帛弈仿佛看见了传销头目在给手下人画大饼,不同之处在于那传销是真的在犯罪,而公然当着他面画大饼这两是公职人员。
他不正面回答,宣帛弈也不想听他的话,两人在雪白的白炽灯下一站一坐无声僵持着。
像是怕两人找不到台阶下,咔哒灯泡炸裂声在头顶响起,片刻后客厅一片昏暗,唯有远方一排路灯橙色光透过大片玻璃窗照射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内摆设,不会被绊了腿脚。
宣帛弈朝后靠,脸部也随之藏进了阴暗里,只余紧紧交叠的双手无声说着抗议。
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偏生郑汝水找借口开溜了。
卫司融罕见背后骂人,纯属因为某个队长太狗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宣帛弈硬碰硬,该低头就低头,把人惹生气了,自己也会焦躁。
他长腿跨过茶几边角,一屁股落在宣帛弈身侧,两人很少坐得这么近,温热肌肤相贴,长腿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打着招呼。
这瞬间让卫司融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垂眸凝视着两条相贴的长腿,眼神里温度渐渐软化下来。
“宣帛弈。”
让人看不清神色的宣帛弈突然有了外面疯传的高岭之花模样,沉默抵抗所有。
卫司融不生气,黑暗里更容易倾诉心声,他声音微软将内心所想娓娓道来:“我不是英雄也没想过要当,之所以参与进校园贷计划里,是不想再看见下一个周馨雅,也不想再看见另一个周顶。他们太苦了,本来生活就够累的,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苦上加苦?虽说只要你顶得住诱惑就不会踩进校园贷的坑,但谁都不知道每个用校园贷人背后的故事,不能以偏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