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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ldo;这就是那小先生?这么小?讲得出那《金鼓名将传》?扯吧!&rdo;

&ldo;这小先生……怎的这么穷酸哪!&rdo;

&ldo;可怜啊……&rdo;

&ldo;怕是没爹没娘才会这么小就出来说书吧!&rdo;

……

场中正骚动间，忽听见那少年开了口，清清亮亮说了句：&ldo;今日好大雪。&rdo;

仍是埋头费力解着扣子，那大袄显然是大人的衣服改的，衬得那少年愈发单薄羸弱。然而一句出来，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怔楞着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点着头，纷纷附和道：&ldo;是啊!&rdo;&ldo;是啊!好大雪!&rdo;

少年终于把那大袄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粗布小袍子，洗得发旧。将火边的鞋子翻了一面，又道：&ldo;片片大如钟。&rdo;

众人茫然，想想雪片大如钟，也挺形象啊!莫非这小先生直入主题，已经开始说定场诗了?

少年有模有样地抻了抻小袍子，蹭着足底的帕子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颇是孩子气。陆二爷看着那少年的模样，只觉得他五官生得并非不好，然而放在一起，却令人觉得平平无奇，倘是放在这一场的百千人中，定是泯然众人了。然而少年忽然咧嘴一笑，眸子顿时生了五色神采，令人目眩神惑。

他笑嘻嘻道：&ldo;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rdo;

场中一静，许久才爆发出一阵大笑来。陆二爷摇摇头，本以为这少年能说书，看着也十分文气，作出诗来，竟这般粗俗。&ldo;难怪也只混得了涌金口!&rdo;陆二爷自言自语道。

少年抿着唇，站在场中，待众人渐渐止了笑，方拱手道：&ldo;小子贪书误了时辰，让列位看官久等，实在罪过。小子讲完了《名将传》后，将奉送一段《南海十六国记》以表歉意。&rdo;

场中一片欢呼叫好之声，陆二爷听见旁边一人对身边人道：&ldo;你是不知，小先生在涌金口是以讲番国的奇风异俗扬名的，那《南海十六国记》，恐怕比《金鼓名将传》还要精彩呢!&rdo;

少年拿下鞋套在脚上，慢吞吞移到桌台前，清了清嗓子，一声惊堂木脆响，满座噤声。

&ldo;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

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

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

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rdo;

&ldo;这首诗夸我朝圣上之霸业鸿祚，赞京都昌荣盛景。想我朝圣上雄图壮志，东征西讨，北伐南抚，重开千秋之一统，万世之太平，丰功伟烈，震赫宇宙。&rdo;

&ldo;说道帝者丕业，便不得不提战功赫赫的千古名将。列位看官今日来此，必然已经知晓小子这《金鼓名将传》，讲的是自三皇五帝以来，历朝历代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不世英雄。列位看官便要问了，历朝历代都讲了，为何不讲我崇光一朝的名将?难道我崇光一朝，便没有足以千古流芳的英雄和名将了么?&rdo;

少年顿了一顿，场中略略骚动起来，但闻人声议论道：&ldo;……我朝铁衣十八骑、萧山五虎……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更别提威震天下的靖海王、晏江侯了!……&rdo;

少年微微一笑，一拍惊堂木‐‐&ldo;列位看官说得不错!当今天下，入得了小子这金鼓名将传的‐‐&rdo;他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ldo;有三位。&rdo;

座下更是一片沸腾，有人大笑道：&ldo;小先生好大口气!&rdo;&ldo;可不是!天下英雄，竟只有三人入得了小先生的眼!&rdo;

少年毫不理睬场中人的挑衅，眸中神采飞扬，继续道：&ldo;但人之功罪，讲究一个&lso;盖棺论定&rso;，也就是说，小子这金鼓名将传，只‐‐讲‐‐逝‐‐者!&rdo;

☆、说铁骑儿（二）

一语既出，满场皆惊。

少年道：&ldo;我朝三位可入小子金鼓名将传的英雄，一王一侯自不必说，芳名垂汗青，千载永不灭，世所公认。二名将功成身退，深藏身与名，令人钦佩不已。二位仍在人世，小子不说。然而还有一位名将，辞爵不受，回守南疆。一年之前，旧伤复发，与世长辞，年仅四十有余。&rdo;

少年言声渐低，怆然悲肃。场中千百人闻之寂然，心中恻痛。

&ldo;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位名将，便是曾经三箭定西关、创下四十三战无一败绩之传奇的‐‐穿云箭罗晋，罗大将军!军中歌曰：&lso;将军三箭定西关，壮士长歌入龙川。朱齐犹恨气数短，豪杰何惧埋青山!&rso;&rdo;

&ldo;将军三箭定西关，壮士长歌入龙川&rdo;两句一出，众人恍若梦回那英雄辈出四海叱咤的风云年代。遥想当年朱氏北齐、明氏南楚二分天下，诸藩并立。南楚皇帝，也就是今上，少负一统天下的鲲鹏之志，二十余载励精图治，先后降服东西藩国，十年之前挥师北上，前后五年征战，将北齐逐出关外。自此，南北两地法度一，货币同，有无相通，赀粮并济，文教相融，开启一代太平治世。

&ldo;靖海王、晏江侯固然是喑恶叱咤的绝世名将，但毕竟都是出身世家。咱这位罗晋罗大将军，白身举于南越鱼盐之中，蹑足于行伍之间，全凭一己之百战军功崛起于西征之途。北伐战功与一王一侯不分轩轾，今上欲以加王侯之爵。诸位且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do;

座中爆出一阵叫好之声：&ldo;好!布衣王侯!&rdo;&ldo;罗大将军是真英雄!&rdo;

少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间将罗晋波澜壮阔的一生娓娓叙来。烽火起处，壮怀激烈;蹇滞之时，潇潇雨歇。直听得众人时忧时喜，如痴如狂，千情万绪，俱系于那少年晶亮双眸、翻飞薄唇。

&ldo;想那罗大将军如此英雄豪杰，竟是终身未娶，晚景阑珊。临至去了，只有一名义子守灵。&rdo;

南疆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罗晋未受封爵，不能享国葬之礼。是以罗晋之死，京城中大多数人并不知晓。此时众人听闻他英雄一世，末了竟是如此凄凉，不由得唏嘘不已。却有人碎嘴问道：&ldo;不知罗晋罗大将军为何终身不娶?&rdo;

少年抿唇一笑，道：&ldo;此事恐怕这世间，已经无人知晓了。不过小子曾经游方南疆，倒是听过一些传闻‐‐罗大将军爱慕皇上，眼中无他。&rdo;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今皇上天威鼎盛，何人胆敢论及皇上私事半句?遑论与皇上相关的私情了。然而不敢说，并不意味着不感兴趣，少年抖搂出这么一个天大的八卦来，满场哗然，处处闪动的，皆是兴奋的、会意的目光。

陆二爷眼神恰瞟到二楼包厢中，一个紫袍鸾带的年轻公子拍案而起，手却被里座之人按住。里座之人被屏风遮了大半边脸，看不清楚面容。然而那紫袍公子似乎对那人十分恭敬，触到他眼神后便抑着怒气复又坐下。紫袍公子站起来时，陆二爷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由大惊。

座下有人高声问道：&ldo;以往每一名将说毕，小先生你皆有一字评，不知今日罗大将军是为何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