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清澈明媚,但现在于精描细画的妆容下,却显得格外贪婪可憎。我心中一阵厌烦,淡淡一笑,说:&ldo;张小姐,你很缺钱吗?&rdo;她一愣,说:&ldo;现在不是我缺钱,而是你缺!&rdo;&ldo;你父母留下的那点遗产,并不曾动过吧,就算林家没落,也不损害你的实际利益。你本人出身好,能力又强,也没一帮穷亲戚需要奉养,你的年薪应该动辄百万以上,长得又这么漂亮,再找个豪门嫁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rdo;我轻声说着,苦笑了一下,问她:&ldo;为什么,还要算计这个份上?&rdo;她脸色有些发白,强笑说:&ldo;我处处为你打算,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rdo;&ldo;还是那句话,&rdo;我轻飘飘地说:&ldo;林世东死了,你还不满意吗?&rdo;我猛地盯住她的眼睛,严厉地问:&ldo;非要弄到生者难安,死者无法瞑目,你才满意吗?!&rdo;她倒退了几步,惨白着脸,摇头说:&ldo;不,不是,你胡说,我是为了你好……&rdo;&ldo;够了!&rdo;我自行推着轮椅入病房,喊道:&ldo;妈咪,杰西卡~&rdo;杰西卡急急忙忙跑出来,说:&ldo;哎,小宝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骑士呢?&rdo;&ldo;跟风车决斗去了!&rdo;我没好气地说:&ldo;麻烦你帮我送送外面那位小姐,我头疼。&rdo;杰西卡一愣,随即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高傲护士嘴脸,啪啪走过来叽里呱啦地用英文说:&ldo;这位小姐,现在不是探视时间,病人要做检查了,请你回去吧&rdo;之类。萨琳娜犹自不甘,冲我喊了一句:&ldo;你考虑一下,不要后悔……&rdo;我再也忍受不了,拍着轮椅喊:&ldo;快让她走!&rdo;我头疼欲裂,蜷缩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萨琳娜的算计,林俊清的哭泣和怀疑,他们的吵闹和相互指责,在这一刻,汇成巨流,在我脑中响个不停。大脑深处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人拿一把锯子,一个说从两边锯开好些,一个说从中间锯开更合理,我在这样的拉锯撕扯中痛得意识模糊,冷汗直流。我闭上眼,听着耳边杰西卡冷静按铃,唤来医生的声音,然后病房内骤然涌入许多人,他们压直我的身体,冰冷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拉开我的眼皮,依稀仿佛听到许多不同意见,其中一个人还在大声朝我词问一些什么。我痛苦不堪,全副心神只专注于如何对抗脑袋崩裂的痛楚,忽然四周仿佛安静了些,一个人上前从背后拥住我,温柔而有力地捏住我的下巴,我的唇被迫分开,却听见他在我耳边说:&ldo;别咬自己,都出血了。&rdo;&ldo;好疼……&rdo;我无意识地回答。&ldo;乖,咬这个。&rdo;两根硬邦邦的东西伸到我嘴边,一阵剧痛袭来,我呻吟出声,张嘴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下去。背后那人一声闷哼,我不假察觉,紧紧咬住不放。然后,边上有人挽起我的袖子,冰冷的金属触及皮肤,那种臆想中尖锐的痛霎时间冲入脑子,我&ldo;啊……&rdo;的一声大叫起来,拼命挣扎。&ldo;快,按住他!&rdo;有谁喊了一声。&ldo;都别动,我来就好。&rdo;背后那人答了一句,两只胳膊铁圈一样将我固定在胸前,随后有谁用力固定住我的手,那冰冷的药液如愿以偿进入我的皮肤,不出片刻,仿佛我觉得全身僵硬,冷得很,仿佛血管里流的都是冰渣子。我无法抑制地发抖,那个人使劲压住我,一个劲地说:&ldo;乖,没事了,乖,放松,很快就好,放松。&rdo;他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词,安慰人的伎俩笨拙而可笑,只知道反复说&ldo;乖啊&rdo;&ldo;没事了&rdo;,我心里很想嘲笑他,我又不是小孩子,根本不吃你这一套。而且那声音也不算温柔,尽管竭力在流露温柔的意思,但奇怪的是,就在这样的唠叨话语中,那侵扰我的头痛仿佛在淡淡隐退,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陷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深沉安逸,我仿佛重回襁褓的婴儿,在合适的温暖中,在安全的境地里,安心睡到天明。醒过来时已是凌晨,医院依山临海,早晨总有鸟啼婉转,将宛如新生儿一般崭新的一天迎落到你掌心。我有点舍不得睁开眼,身后的温暖令人眷恋,我缩了回去,想在柔软的枕头上再蹭两下,哪知脸颊触及的地方硬邦邦的,我不满地将手摸了上去,确实手感不好,摸着,像人的胸膛,还是练过的那种生硬的肌肉,鼻端闻着,竟然还有熟悉的雪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