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太过孤单,或许是因为惧怕黑暗,她欣喜地接受了和我聊天的建议:「爸爸出差了,妈妈和叔叔去了酒吧,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原来那个经常打骂她的男人,并不是她的爸爸。
通过玲子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了她的家庭。她今年已经8岁了,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非常瘦小。父母离异后,她的母亲找了一个新男友,可是这个男人并不喜欢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所以经常打骂她。
「你妈妈为什么不阻止他?」
玲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妈妈说,只有这样,叔叔才会娶她。」
我握着双拳,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的母亲。
「那你的爸爸呢?」
「妈妈不让爸爸见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摔门声,有人将电话打落在地,女人尖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你爸?我供你吃、供你喝竟然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电话恰在此时被挂断了,我看到那个女人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打在了玲子的脸上。
两人呆立在原地,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哭着扑在了玲子身上,不知在哭诉着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里,她对玲子挨打的事情熟视无睹,却没有对玲子动过手,如今这一巴掌,让女人也懵了。
良久,女人才擦干眼泪,捡起男人遗落在家里的手表,匆匆离开,独留玲子一个人站在电话跟前,几次拾起却又重新放下。
而我重播回去,显示那是空号。
4
我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了。
表哥在此之间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我最近的情况。我隐瞒了自己病情加重,出现幻听的事情,因为我怕回家。
可是表哥却执意想要我回去,「舅舅特意回来跟你过年,你好歹也得见一面啊。」
自小,我就是被姑姑抚养长大的,而亲生父母,一个早逝,一个将我丢弃。所以,我对他口中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我,忙,回不去。」
回答太过敷衍,以至于表哥有些生气,「小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
我有一瞬间的委屈,好像世间所有人都喜欢用道德来绑架别人。
「可他是个杀人犯!我不想和杀人犯在一起!」我怒吼着将电话挂断,随即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我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他杀了我的母亲。
以至于我整个童年,都是在他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
课本上被写满了杀人犯女儿的字样,大人们见了我指指点点让孩子离我远点,就连老师都对我冷漠几分。
可我不仅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也是被害者的女儿啊!人们似乎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而不愿意客观地去面对。
姑姑为此搬了很多次家,但流言从不会因为搬家而消散,若不是姑姑和表哥的陪伴,我想那应该会成为困住我一辈子的枷锁。
也许是因为同为可怜的孩子,所以我无比期盼着再次接到玲子的电话,然后开导她,就像拯救当初的自己,让她知道世界还有温暖——即便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觉。
下楼买东西的时候,我意外地碰到了对面楼的大叔。
「怎么?又来抓我了?」大叔调笑道。
想到之前的乌龙,我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匆匆结完账,准备离开。
可是在离开之前,我却回过身,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叔,你知道一个叫玲子的小女孩吗?」
大叔脸色一变,然后皱着眉,像是在记忆深处搜寻着这一个名字,「以前房子的租客是一对母女,那个孩子好像就叫玲子。」
「但那个母亲好像有点神经病,动不动就打骂她女儿,听说后来女孩失踪了,而那个母亲也不见了踪影,还欠了一年的房租。」
我呆立在原地。母女,玲子。
信息全都能对上,但那却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