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说得很自然,傅言恒却听得肃然起敬。
他所找到的资料中,全都形容程绮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说她生活奢靡讲究,挥金如土,提到过她走遍全球八十多个国家,谁知道她会在非洲做慈善一呆呆两年呢?
这怎么会是谢明鑫口中那个骄纵挑剔的大小姐?
“为什么?”傅言恒的目光不掩震动。
绮罗靠着沙发背,微微仰着头,也许是夜雪太美,她忍不住吐露心声。
“想找快乐。”
不是为救赎,不是为布恩,不是为可怜那些孩子。
只是想找到快乐,努力想让自己快乐,仅此而已。
“找到了吗?”
绮罗眨了眨眼,“没有。不过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快乐是有浓度的,百分百的快乐不必奢求。比如对那些孩子来说,终其一生都在祈求健康,但他们也有快乐的时候,踢球的时候,吃到糖果的时候,笑得眼睛亮晶晶的。”那种微小的有缺憾的快乐,才是人生的常态。”
她停了停,傅言恒没出声,静静等她继续说。
“我从懂事以来,就发现钱买不到快乐。像我妈,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身体不好,所以偶尔会情绪异常,大哭大叫。后来才知道,她吸du,还有外遇,du瘾越来越严重后被我爸每天锁在床上,用手铐和铁链,像锁囚犯一样。她和我爸,连带我,都不快乐。
“那天三宝问我,为什么我妈给我的玉坠我舍得拿去试探谢立。因为我挺恨她的。你们不是奇怪后头花房怎么起火的吗?是我烧的,那是我妈的花房,她最珍爱的东西都在里面,因为太讨厌,所以我一把火给烧了。
“失去妈妈后,傅嶠给过我快乐,但后来我又失去了他,好像就失去了一种快乐的能力。就像一幅画,底布破了,不管涂抹多鲜艳的色彩上去,还是一张破画。努力让自己快乐却办不到,是很痛苦很令人挫败的事情。
“好在后来我明白了,画破了就破了,能看见一抹红色一抹黄色的快乐,也是一种快乐,浓度低一点的快乐也是快乐。
从傅言恒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望着天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水光。
他没想到绮罗会说出这些往事来,骤然心脏刺疼,不是情感上的心疼,是生理意义上的会触痛神经的那种疼。
如感同身受一般。
她那种艰辛收集生活中的细碎快乐再如呵护珍宝一般谨小慎微捧在怀里满足感恩的心情,更让人心疼。
他抬起手撑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