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少桓知道,爹爹与哥哥也知道,可他们都瞒着她们,是深怕她们阻拦。
余氏絮絮叨叨:“天冷,你爹爹一向随意,这没人在一边给他收整,我真怕他又出这样那样的毛病。江中一代天气寒湿,也不知你爹爹会不会得什么老寒腿。那棉裤给你爹爹多准备着些。”
茵茵默默点头,将几条厚厚的棉裤放入行礼之中。
余氏擦了把眼泪水,想了又想:“即便备上了,他也懒得穿,若没人盯着可咋办呐。秀华,你去喊蕊姨娘过来。”
这个蕊姨娘是陈禹杰的亲娘,一向乖顺得很。这会儿过来,也是眼圈红红,想是舍不得老爷之故。
余氏解释着:“原本阿玉还不曾出月子,两个孩子也小,我不该让你去的。可是老爷的身子也不健旺,旁人不细心,我也放心不下,只好劳烦你跟着劳顿了。”
蕊姨娘忙道:“妾身能有这个福气随侍,是夫人大恩。小少爷和小小姐有夫人照料,只有好的。”
余氏点点头,细细叮嘱她哪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茵茵不由得感叹,这古代的女人果真不一样,余氏竟然跟妾室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自己不方便,还真的放心妾室跟着老公出去?
不过这个蕊姨娘模样不出众,年岁也不轻了,看着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也难怪余氏回放心。
茵茵摆摆头,再老实本分也不行,她实在没法子与别的女人分享郎君。
陈劲柏交代完陈禹杰,进来见这副样子,不由得蹙眉:“你让她跟着做什么?妇道人家就是碍事,让她在家帮着你带孙子孙女,不要跟着我。”
余氏忙道:“老爷您这辈子就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蕊姨娘也跟着道:“老爷,妾身身子骨好,还能帮着做活计,不会碍事的。”
陈劲柏还要说,余氏又道:“若不要她跟着,其他两个姨娘,你选一个。”
陈劲柏沉吟片刻,他一共四个妾室,陈娇娇的生母早年过世了,还有两个性子有些浮躁,以为他是那等子为了美色不顾家人的,他不大喜欢,论起来,也只有蕊姨娘合适。
但他原本觉得一个人还轻松些,只如今夫人妾室还有女儿都虎视眈眈盯着,罢了罢了,左不过是多个收拾行装的人而已。
他换了话题,对茵茵道:“与你祖父莫要说我是去干什么,只说朝廷有些事,是去洛城西了,需得等些日子才回。”
茵茵应了。
他又叹一口气:“这一去,估摸着两三年不得归,家里的一切,还要劳烦夫人操持……”
余氏眼圈又是一红:“是妾身该做的,阿玉是个能干的,出了月子就能帮我,老爷不必担心。”
陈劲柏又道:“阿杰究竟还年轻,有时候莽撞些,你平日多说说他,叫他遇事不要急躁,拿不准的东西,去问问王爷也好。”
余氏应了,往外间看了看,陈禹杰还候在外头。
她想了想:“老爷明日出发,蕊姨娘回去备些自己要带的东西,没有的再与我说。阿杰,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茵茵明白,她是故意让哥哥与生母单独说会子话。她也告辞,想去沐春堂陪陪祖父。
沿路远远看着陈禹杰,他们行得极慢,蕊姨娘时刻靠后半步,一左一右,中间隔了有半米远。蕊姨娘似乎在说话,陈禹杰始终没有回头,也不知应了话没有。
许久,陈禹杰回头,见蕊姨娘肩膀上有一片落叶,便伸手想要替她拂去。只蕊姨娘立刻又退后半步,自己拂去树叶。
茵茵瞧见陈禹杰有半分落寞,很快,便转身走了。
她心中有些堵,这样的人家人人称赞,妻妾和谐,男主人不宠妾灭妻,女主人不心生嫉妒。妾室乖巧柔顺,生了孩儿送到正房跟前,正房拿妾室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
孩儿一出生就有了两个娘,所有人都告诉她,正房那个才是娘,至于生母,是不配被喊娘亲的。这样的人伦,磨灭母子原本的天性,又是个什么样的道理?
进了沐春堂,茵茵遂换了一副笑脸,熟练的去书房磨了墨,拿起笔接着练字。
老太爷如今哪里不懂,茵茵并非是为了练字,而是要将他想看的书抄下来,字写得大大的,费时又费力,无非是为了他看的时候,不那么费劲。
这抄上一整天,他不过须臾便看完了,茵茵还是每日过来抄。
老太爷胡子一翘一翘:“你整日给我这个老头抄书,王爷不会生气啊?”
茵茵面色一红:“祖父,茵茵这是练字呢。”
老太爷哈哈一笑:“行了行了,你那个字啊,也别练了,整日这样练下来,伤身体又伤眼睛。拿出去叫别人给我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