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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ot;在一个茫茫的早晨,当年失踪的’遇难者,回来了。他从南极周围奔涌的水波云雾中现身,浑身斑驳,长长的尾巴上全是伤痕。在尾巴的梢尖上,卷托着一颗冰珠。那并不是南极中心水雾里诞生的冰珠,而是在传说世界尽头的另一处水雾中的珠子。那是只流传于故事中的另一处水雾啊,在不可触及的极远处,那远处,就像是地球上的北极。

&ot;他把这颗北极的冰珠,献给当年的公主。如今这位公主盛幵如女神,而他,同样是最强盛的年纪,却是个耗尽了气力的旅人。他说,当年的那场比赛,有那位最强大的蝌蚪人在,他明白自己不可能获得胜利。他的爰如火焰,他想要亲手取得冰珠,他想到了传说中世界尽头的另一处水雾,sp儿沒有竞争,只是路途漫漫,几乎不可及。于是他去了,一去便是一生。他未曾料想到,这一路所经历的,是当年那位比赛获胜者都不敢想象的坎坷与磨难,回顾这一切,他难以相信竟能活着回来。

〃部族里所有的蝌蚪人,都围拢在一起,听他讲述传奇。他去往世界尽头,又从世界尽头返回。他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外乡人,也有无数的艳遇。但他从不停留,那么多年的旅程,令这旅程本身,已经渐渐成为他生命的意义了。他说完自己的传奇,在众人面前把冰珠献给自己的女神。她现在的伴侶和儿女们,都慢慢退让幵,所有人幵始离去,然而关于他的故事,却从这一夜开始,被无数人传唱。

&ot;第二个茫茫的早晨,他从她的身边离开,没入水雾中。那是一个新的方向。当年的公主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沒有人。她回到自己的家中,尾巴轻轻地拂过自己的伴侶和儿女,然后追随他而去。沒有人知道他们是否相遇,也没有人再看见过他们。&ot;

林贤民的讲述轻缓、悠扬,如同诗人的吟唱,他仿佛在说他自己的故事,又或是一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那是从他心底里流淌出来的声音。

我轻轻地鼓掌,却不禁有些疑惑,就问道:&ot;很好的故事,很美。但是,和你之前构架的世界,你之前所设定的蝌蚪人的性格,似乎有些不同啊。〃

林贤民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仿佛刚从一个遥远的梦境里挣脱出来,还有着片刻的恍惚。

〃没有不同啊,这就是蝌蚪人。&ot;&ot;但你不是说,蝌蚪人的世界里,因为随时会有毀灭降临,所以他们的生命是最热烈最狂放的,生命就是一场狂欢,他们随时会改变原先的决定,投入到新的情感中去,朝秦暮楚再正常不过吗?〃

&ot;这并不矛盾。朝秦暮楚,是说他们的生命历程,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变,他们是最能遵循本心的人。为了寻一颗冰珠绐爰的人,而付诸一生,这样的决定,还不够随性吗?而拿自己的一生去随性,这一种坚守,才能在那个世界化为传奇。他并非是要以这颗冰珠求得公主的垂青啊,他生命的意义,已尽在这次旅程中,所以他把冰珠送给公主之后?就又踏上了自己的旅程。这样的人生,真是令人神往啊。&ot;

他这么说着,脸上油然露出向往的神情,好像这故事不是他想出来的一样。

或许对他来说,真的存在这个世界,存在这段历史呢。这当然不是说林贤民的精神病还沒好,对于许多伟大的作家来说,相信笔下的世界,甚至被笔下的世界和人物所影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林贤民虽然文字水平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和文学家们有了一个共同点。文字水平是可以训练的,但有些东西,得靠天赋。我忽然觉得,说不定他这样一直写下去,真能成气候呢。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从友和出发,靠着林贤民精准的路线指引,我用了一小时十五分钟,再次来到了那条小街。

冷库就在面前,我抬头看了眼监控镜头,冲它咧嘴一笑。风卷着寒气,往我的脖子里钴。白天里太阳的温度早已经冷却,早舂的一点点暧在这个时刻完全感受不到。现在大概只有几摄氐度,面前的风,却仿佛更夹带了冰碴子,让我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这么冷?下一刻我发现,冷库门并沒有关死,而是升起了差不多三十厘米,冷气就是从那里面吹出来的。我蹲下去,脑袋凑着门fèng往里瞧,里面的那道内门完全幵着,有光。街上人很少,我等了一会儿,趁没人的时候,飞快地平躺下,挤进门里。我的鼻尖离钢门的下沿只有一厘米,如果这时门忽然砸下来的话,我就完蛋了。

幸好什么都没发生?我挪进门里?—骨碌站起来。然后眼前突然一黑。冷库里的灯熄灭了。

无声无息,我陷于黑暗之中。&ot;有人吗?〃我问。声音来来回回地在冷库里碰撞,然后渐渐重归于寂静。没人回答。

冷气弥漫,就着灯灭前的那一眼,我瞧见里面的那道门依旧幵着,寒冷从那儿向外侵袭,把我包裏,我觉得关节都有些僵硬了。

这是零下四十摄氐度的冷库啊!我摸着门,向旁边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人暗我明,安全起见,我不想待在原先的位置上。冷库里没有窗,灯一关,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外面街道的路灯了。路灯光从外门底下那尺许高的fèng隙里透进来,很微弱,我花了几秒钟才从黑暗里适应,看见了这些许的微光。只是如果有人守在里面的冷库里,往外看,我站在门前的双腿就会非常明显。

我摸到了门边的衣橱,停下来,贴着衣橱往前走。衣橱里放着我们白天穿过的棉衣,但我现在当然不能去穿,幵衣橱门的动静太大了。而且,初入黑暗的慌乱平复,我现在也觉得没有那么冷。要我估计的话,也就比街道上低个五六摄氏度。

往里走的越深,门fèng里透进的光就越弱。它无力穿透太多的距离,当我对着外门的方向看时,还能依稀看出物件的轮廓,而当我面向着内门,s卩里面黑洞洞一团,就像只巨兽的嘴。

我一脚一脚地前进,人在这种时候,就会生出许多无稽的心思。比如我就不由得会想,右手拂过的那些衣橱的门,门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会不会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什么鬼东西会从里面探出只爪子。

我说服自己,这些都是不可能的。那个关灯的人,肯定还在内门的冷库里。我在内门前停住,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灯熄灭时的一声问话,没有等来回音。冷库里是沒有其他出口的,sp个关灯的人,在等什么?等着我再往里走,然后进行突然袭击吗?站在冷库内门口,寒气一波波涌出来。但也沒有白天那么冷了,现在冷库里,不会低于零下十摄氐度。那个人如果穿了足够多的衣服,可以在里面待很久。靠寒冷,是逼不出来的。

我想,之所以冷库内门大开,外门也开了条fèng,就是为了把温度尽快地升上去吧。

我穿的是皮鞋,刚才走得再如何小心,仍不免有轻微的声响发出。除非我现在把鞋子脱了走进去,否则总会弄出声音来。

我现在要想想清楚,即便我能悄无声息地走进去,那么我想要干什么呢?找出里面的人,一下子把他制伏吗?里面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我把今天上午来这里时,所见所闻的一切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深呼吸。我掏出手机,调到手电模式,弯腰把手机放在地上,往前一推。手机滑动了三四米后停下,放出荧荧的光,周围几米变得隐约可见。我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这样,接下来有什么变故,我也有反应的时间。做了这一串事情,里面仍沒半点动静。&ot;咳。〃我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说话。&ot;我〃我刚说了一个字又停下

来,犹豫着接下来该说&ot;是&ot;还是&ot;叫〃o&ot;我是那多。&ot;我这样说道。&ot;我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今天上午,我和同伴来过这儿。当时,一位叫袁莉的女士接待了我们。是你在里面吗,袁莉?〃沒有人回答我。&ot;我就当你在了,袁莉。上午的时候,我们只在这儿待了很短的时间。在我原本的预计里,我本该在这里待上更长的时间,多看看,多问问。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我既然决定来现场,当然不是来走马观花的。可说实在话,今天我确实走马观花了,就因为你,袁莉。今天白天我所见到的那个袁莉,并不漂亮,又热情得过头,话多得让人受不了,而且声音不怎么美妙。这是真的你吗?还是你特意设计的呢?&ot;

&ot;你成功了,我们匆匆忙忙就离幵了。但我后来回想时,如果你不是早晨表现的那样,而是比如更安静一些,我会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毕竟有许多的疑点,而且你的商业计划太不寻常,作为同胞,关心一下再正常不过。比如我会问你,你为什么会来曰本,来了多久了;比如我会问你,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找到了这座冷库,要知道,这边前脚刚退租,你后脚就承租了,中间才空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比如我会问你,是什么让你如此冒险,你所谓无辐射的水产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进的货,又打算通过什么渠道卖出去;比如我会问你,你在冷库中还造了这么大一座冰池,但回想起来,你似乎没有造梯子之类的设施啊,那需要的时候,你怎么把水产放进冰池,过后又怎么把水产从这么深的冰池里取出来呢?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我们都没有问,包括一起来的那两位同伴,我们只想快一点儿从你的面前逃幵。&ot;〃如果这是你隐藏什么东西的方式,我只能说,你真是太了解人的心理了,做的真漂亮。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隐藏什么?&ot;

我的声音在冷库里回响盘旋着,没有一丁点儿的回应。但我知道,在黑暗的某处,有一双耳朵在听着。

也许还不止一双耳朵。&ot;上午,在回去的路上,我在身上发现了一根头发。当然,那不是我的头发。我想是你的头发,对吗袁莉?我在你上衣上还见到过几根。头发没有根,是被剪断的。你刚剪过头发吗?&ot;

当然没有人回答我。我笑了笑,接着说:&ot;这可就奇怪了,我们约定今天上午九点见面,但你却去剪了头发,因此直到九点半你才露面。这是在守时的日本,你一点儿都没被日本人影响到吗?更何况,早晨九点,你去哪里剪的头发?这里附近,有这么早开门的美发店吗?是你自己剪的吧。急急忙忙地自己把头发剪了,因此而迟到了半小时,呵呵,这让我想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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