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濯提她夫君,长公主眉目温柔了许多,可一想到颜旭,目光又倏然黯淡下来:“说句不忠不孝的话,颜旭曾是个很心善的人,皇兄您也知道的!若非我哥哥欺侮他多年,他后来绝不会做出那些事。如今我已有了夫君,可心里有颜旭这个疙瘩在,每每思之总觉得难受。”
她眼含泪光跪下来:“皇兄,臣妹是想着,若救他出来,随便把他丢到一个地方平平淡淡地活着,臣妹终有一日可以完全忘了他;可若他死了,臣妹恐怕一辈子都会记住他。”
宁濯瞳孔一缩,怔怔重复:“若他死了,一辈子都会记住……”
他蹲下身,轻声问长公主:“听闻你夫君深爱你多年,将你看得比他的命还重,如此,你还是忘不了颜旭吗?”
长公主笑着流眼泪:“不怕皇兄笑话,臣妹第一次拜天地是与颜旭偷偷拜的,第一个碰臣妹身子的也是他。皇兄,臣妹如何能忘啊!”
宁濯心里顿时生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痛。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艰难开口:“朕知晓了。明日侄儿的满月酒,朕会去。”
长公主愣愣抬头,擦了擦眼泪:“那皇兄多加小心。”
宁濯沉默片刻,再次隔着衣袖把她扶起来,低声道:“朕会把他放出来。”
长公主浑身一颤。
宁濯声音淡淡:“我会把颜旭幽禁在一个地方,让他安安稳稳活到老。你还差一日出月子,莫哭了。”
“是。”长公主心事已了,便终于有了两分释然的笑意,“对了,我还未拜见过皇嫂呢。紫宸殿离此处不远,皇兄不若今日许我去给皇嫂请安?”
宁濯点头:“你少时与你堂嫂也算熟稔,且那日是你带着顾宁入宫告诉朕或许娴慈还活着,若你想见她,待我先问过她,她同意,我便着人带你过去。”
长公主浅浅一笑:“说起这个,顾宁倒聪明,竟将堂嫂假死一事瞒住了全家,还晓得来求我带她入宫。”
宁濯不欲多提顾家人,转身迈步从芝兰殿出去,回了紫宸殿。
宋娴慈已用了早膳,见他回来,俏脸瞬间就带了柔和笑意,稍稍冲淡了宁濯心里的苦涩。
宁濯牵着她过去陪自己一块净手,缓缓道:“三堂妹想来给你请安。”
宋娴慈一愣:“好啊,三公主……哦如今是长公主了,长公主什么时候来?”
宁濯皱眉:“你是她嫂嫂,喊她名字就好。”
他不愿娴慈尊称她为长公主,也不愿娴慈叫她妹妹。
他知道宋娴慈在宋家被叫了多年长姐。长女受的苦、承担的责任是整个家族的女子中最多最重的,上要孝顺长辈,下要照拂弟妹。他私心里不希望任何人再当她妹妹。
宁濯为她擦干纤手:“她此刻便在芝兰殿,你若肯见,我就叫她过来此处。”
宋娴慈一笑:“人家好歹也叫了你多年兄长,只是想见一见嫂嫂而已,为何还要特意问我,直接带她过来便是。”
宁濯抿了抿唇,叫祁俞去把长公主宁语淳带来。他见宋娴慈站在门口,似是要候着宁语淳过来,便拧着眉拉她回来坐着。
宋娴慈犟不过他,只好坐在桌前等人过来。
待宁语淳一到,宋娴慈忙拂开宁濯的手站起来,笑着唤了一句“长公主”。
宁语淳瞥见宁濯骤然黑沉的脸色,吓得跪地行了个大礼:“臣妹给皇兄皇嫂请安!”
宋娴慈本想侧身避开,却被宁濯将身子扳正,生生受了长公主的礼。
宁语淳见兄嫂挨在一块坐,一个龙姿凤章,一个淡雅脱俗,当即笑着对宋娴慈说:“嫂嫂果然与皇兄是天生一对,大昭再没有比二位更般配的夫妻了。”
宋娴慈看了眼被这番话哄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宁濯,脸颊微红:“陛下先用膳吧,我与长公主进去说话。”
宁濯点头,看向宁语淳。
宁语淳接收到堂兄的目光,知晓他是在威胁自己要对自己宋娴慈放尊敬些,不得在她面前乱说话。她对宁濯一笑,示意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