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桌子上的茶水早已冷却,甜腻的糕点也变得软趴趴,竹林沙沙作响,谁也想不到一代仙尊会在这种地方落得如此下场。晏疏伸手探看王鹿的脖颈,指痕清晰可见。“手劲还挺大。”晏疏嘟囔了一句,随即问柏明钰,“鬼修一道我着实不懂,如何分级也看不太明白,你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知不知道他的修为到何境界了?”柏明钰:“不是很清楚。”手中珠串晃动,晏疏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二人大概有所交锋,但时间并不长,王鹿被擒得很快,最后甚至没多少反抗就被拧断了脖子,我不知是萧亓的功法已经深到可以轻易拿捏一位化境仙尊,还是王鹿从前伤势过重,修为有损?”“若背后推手真的是王鹿的话,他在修为不济之时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独自面对萧亓。”周围地上还躺了一些尸首,身上散发着秽玡的味道,晏疏只一眼就收回目光,神色不见轻松,“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鸟头低垂,柏明钰沉声道:“当年王鹿年纪算小,入化境也稍晚,总是一副孩童心境,尤爱甜食,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多照拂些。大灾之后我曾去往平渊派探望过,可惜未能见到一面,只听闻他身负重伤不得不闭关疗养。”六位仙尊入化境自有先后,晏疏最早,王鹿最晚。“我对他并不了解。”晏疏说。柏明钰轻笑:“你对谁都不了解,即便与你关系最好的管奚你又了解多少?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看来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走了。”淡蓝色的珠串缠在手腕上,晏疏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些王鹿身后发黑的血。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悄无声息地自血中漫出,沿着手指下方视线难及之处向上游走,最后隐没在珠子中消失不见。对于归远山的传闻晏疏一直都很好奇,那个所谓的仙人究竟是从何处来,总不至于是萧亓刻意将他神化了,刻意编出个瞎话引人注意。就他那口棺材周围来看,怎么着都应该是萧亓不希望他被人发现才刻意布置的阵法。晏疏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到竹林下,打算捡一具尸体回去好好研究。这会儿竹林里的风一直未停,带起了斗笠上的帷幔,银色发丝突兀地缠绕在黑色衣摆上,突然一道声音子门口传来——“什么人!”那人先是喊了一句,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什么情形,“大老爷!大老爷!”凌乱的脚步声奔向院角,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堆人。“这么多人靠近你都不知道?”鸟早不知飞到了何处,只余声音钻进了晏疏的耳朵。晏疏不知道柏明钰是托在鸟身上感觉钝化了,还是有心未提醒,他皱了皱眉头,好巧不巧先前逡巡于四肢的怪异再次席卷而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柴房里。手脚酸麻尚未散去,身后靠着乱七八糟的杂草堆,头顶一只蜘蛛正勤勤恳恳织网,晏疏仰头颇有兴趣地看着。门窗透着明亮的光,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觉得这个人太弱连把守都免了,还是周围布了其他陷阱,所以有恃无恐地将他一个人扔在这。不管哪种,晏疏都是被轻视了。柏明钰那只鸟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切身地表现了一下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晏疏独自一人坐在杂草堆上等着酥麻感过劲儿再说别的事情,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董宅里的人似乎忘性很大,白天关在柴房的人这么快就全然忘于脑后,晚饭自不必说,甚至到了夜半都没见过有人来探看。墙角蛐蛐的叫声仿佛要断气,有一声没一声,头顶的蜘蛛织完网后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大概蹲在某个暗处擎等着猎物自投罗网。晏疏勾了勾手指,除了指骨缝隙还有一点干涩外,那种酥麻无力已经消失干净。而后他站了起来,掸掉衣摆上沾的杂草,又看了一眼头顶的蜘蛛网,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一声,随即向外走去。锁哐当一声落了地,晏疏推门而出,站在门口明目张胆地打量起四周来。先前直奔后院,其余地方晏疏只匆匆看了一眼。董宅很大,格局与寻常人家讲究不同。一般富贵人家大多讲究对称,排列整齐,即便是寻常小院也大多如此,而这个董家就好像暴发户一样,尽以值钱的安排。院子零落分布毫无章法,亭台楼阁单独拿出来每一景都足够精致漂亮,可放在一起又有些说不出的违和,几处院子又移栽了参天大树,遮挡住了连廊直接断了宅骨脉络,无论是风水还是格局看起来都是乱七八糟,搁在外面足够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