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修士心里突然砰砰直跳。这时茶馆外传来一个声音:“杨二公子到城西了。”
茶馆里坐着的修士们都涌了出去。小修士也急忙跟出去,他出门前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那个黑袍修士还坐在哪里,把玩着那个杯子。
等修士走干净了,沅沅才把黑袍脱下。那说书先生正在点今天收到的打赏,突然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他前面,吓的他的手都抖起来了:“你,你,我,我……”脸色发白,半天抖不去一个字来。
沅沅扔了枚灵石到他的桌案上,凉凉的瞟了他一眼,出了茶馆。说书先生瘫软在地,决定以后要换个内容讲讲,讲讲佛道神仙,打赏不多,但也不容易招惹是非。
第20章重逢
临仙城的小雨,下的有点奇怪,如烟如雾,就像梅雨时节的雨,细如毫毛,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整个天与地都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渐渐起了雾。
这个雾悄然而起,刚开始时,薄的几乎看不见。寻常人只把这个当做是太湿润的缘故。后来雾气渐浓,实在有点奇怪。修士们发觉不对,纷纷道小心时,发现自己的真元已经石沉大海,半点动荡不得。
沅沅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她站在屋檐拱起的檐尖上,看御剑的修士们从空中纷纷落下,一片忙乱。
“红衣倾城!”终于有人发现了她,众人整齐划一的抬头看,待遇实在是隆重的很。
“杨菖何在?”
有人道:“红衣倾城,你这个邪魔,是你封了我们真元!”
有人问:“为何杀我临仙城五百名修士?”
沅沅奇怪:“有这么多吗,死掉的最多,就一百来人吧?”
“你这个魔头,就一百多名修士,你是觉得死的还不够?”
“她已经掉入杀戮道了,她是邪魔!”
“人人得而诛之!”
沅沅道:“他们要杀我,就不许我杀他们?你们聚在这里也是要杀我,我杀你们就是罪大恶极?你们不问是非曲直就妄下定论,却自以为替天行道,实在可笑!”
也有僧人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贫僧想问施主一件事。”
沅沅点头。
“请问施主在临仙城杀人,是否为真?”
“是,他们要杀我,我就任他们杀?”
“请问他们为何要杀你,是不是因为你要杀杨二公子杨菖?”
“是。”
“请问施主为何追杀杨家二公子杨菖?为何在临仙城大开杀戒?”
沅沅嘴微微张开,又闭口不言,她发现自己无法在众多修士前重新撕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再经历难堪的恶梦,因为她彻底认识到,即使她说了全部事实,也无法得到他们的支持,不仅不支持,反而会大肆的质疑污蔑,猥琐猎奇的目光会重新聚集在她身上,恶意下流的流言会在不怀好意之徒间流传,最终沦为满足恶意趣味的谈资,如同再一次被剥掉所有的衣服,呈现在众人面前。
况且她没有物证,没有人证。
不会有人为她作证。没有铁证,意味着她无论怎么描述这不堪回首的过往,都只是轻飘飘的控诉,无法撼动盘根错节的杨家。沅沅想起以前听过的故事,一个女子被辱后投河赴死,原来在这强权世界,女子本是弱者,死亡是她可能做到的最不痛苦的选择。
这世间的道理就是为了阐述如何以强欺弱、以尊压卑,祸害遗千年,魔鬼游荡人间?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们?
当在地牢时,她痛的元神都要撕裂的时候,有谁同情过她,有谁为她主持过公道,有谁愿意减轻她的痛苦,有谁为濒死的她递过一碗水,盖过一件衣?
何必解释,又如何解释。她突然理解了白水天魔,理解了他视人命如草芥、以万物为刍狗的冷漠与傲慢。没有什么比杀人更容易,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安全。
沅沅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淡漠的眼神一一扫过下方众多修士:“何须理由,就是想杀呢。”
她容颜绮丽,眼波流转,红衣烈烈翻飞,艳极、美极、危险至极,当得一句“红衣倾城”。
她双手微微一抬,天空所有的水珠都凝滞在半空,圆润通透的水珠被延伸拉长,成为无数密密麻麻的水箭,铺天盖地。天光都因此越发暗淡,如暮色垂落。水箭薄而透明,本是极其柔软的水,此刻发出冷的寒光,尖端瞄准了众修士。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宰他人性命的滋味真是十分快意,难怪人人趋之若鹜,恨不能将所有苦痛都加诸他人身上,踩踏着他人的血肉性命成就自己的升仙路。
沅沅看着惊恐、讶异、愤怒的众生相,突然感到有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漫出。她心中生出茫茫然:“又哭了?可眼泪又有什么用呢?经此一役,彻底断绝的是九嶷的归途,与师门站到仇恨的两端,成为人人痛恨的邪魔。九嶷早在天魔封印解除时就已经回不去了,杨家晚除不如早除,我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