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她在岸上溺了水,阿慈拼命呼救,却觉自己的呼吸如同一只被人斩断了线的纸鸢,飘飘远远,再也接续不上了。
她喘不过气、出不来声,人还没有挣扎着走到房门口,就已同王爷一般,两手抓着心口,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阿慈死了,还未见到夫君的面,便稀里糊涂地死在了新婚当夜。而她再睁开眼,竟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今天早上。
前世自己的死亡,让阿慈疑心那杯水有问题。如若能重活得再早一日,她尚可以有别的选择,可偏偏一切只是回到了六个时辰以前。宫里和王府里来的嬷嬷丫鬟们寸步不离地服侍着她,教她毫无别的法子可使。是故她唯有小心翼翼,想等到如上一世那般,房中无人时再去处置那一壶水。
可不知为何,这一世却与上一世有了出入。
二王爷高赐在拜完堂后,并未同上一世那般先去外头接赏,反是先与她行完洞房前头的所有繁礼。
阿慈脱身不得,蒙在喜帕下当是娇羞的新嫁娘,又不好仅凭一点揣测疑心便妄自开口说话。于是阿慈忍下了,等着二王爷揭盖头、饮合卺酒,心下则盘算着饮过合卺酒后,待屋里的闲杂人等都散去了,再与王爷私话便是。
然而她没料到,合卺杯落地,夫君却在她开口前,先一步于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死时情状,与她竟是一模一样。
阿慈忆及此处,心上更只觉得千刀万剐,恨不能连扇自己几下‐‐她分明知晓这一夜不太平,可自己最终却什么也没做成,重活一世,也不过是被人推着,按部就班地往前走而已,全然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是以她在王爷死后,唯独做了一件事‐‐在王爷猝然倒地的当下,趁乱先收起了那壶水。
那会子,满屋子的仆妇婢女跪了大半,摇王爷的摇王爷,哭的哭,喊人的喊人,躲的躲,阿慈在伤心怖惧之余,也迅速将小桌上的水收了起来,藏在吉服的大袖中,悄悄地带来了西厢房。
阿慈心想,王爷的死状与她别无二致,想来死因也必是一样的,若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因了这一壶水而死,则这壶水便是案子的关键所在。
可这一夜实在太漫长了。
诚如林嬷嬷所说的,要到明日,三法司的人才会来,眼下胡管家虽封了门,然而终究不过一纸封条罢了,歹人若有心,难保不会趁这长夜漫漫,前来将它毁了。
夜长梦多,变数太大,总是小心为好的。
想着,阿慈又不经意抬了抬眼,扫过适才藏水之处。
她如今身在一座全然陌生的府邸里,身旁没一个信靠之人,绝不敢轻易将那水的事情说出来。便是到了明日,三法司的人来了,她也需得小心谨慎,再谨慎些才是。
她想,是她对不住王爷,但若能还王爷一个公道,她还是要竭力一试的。
阿慈一面想,一面垂了眼,默默又将目光收回来。
然而目光回时,不经意间又掠过了满屋子妇人们的眼神。那些惊惧、哀凄,却又从眼眸的深深处,透出怜悯甚至隐隐还有一丝嫌恶的眼神,一道一道,有意无意却又不偏不倚地全落在她的身上。
阿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