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原来你的身手这样好。你肯陪着宝儿玩,我也高兴。”
琴娘听说,英气妩媚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抹极灿烂的笑意,她说道:“娘娘,看见小世子,我就想起我家里的小弟弟。陪着他玩,我就开心。看着他笑,我也开心。”
她出身草莽,不知规矩高低,也不懂她那弟弟同世子之间身份的天差地别,如此类比,是否合适。
陈婉兮听在耳里,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倒也心情倒也舒畅起来,并不觉的玷污了身份。
陪着的小丫头子明霞,嘴快问道:“琴姑娘,你那小弟弟呢?”
陈婉兮面色微沉,琴娘家破人亡,孤身流落江湖,她那小弟弟的去向自也不言而明。
但这些事,府中的--旁人是不知情的。
果不其然,琴娘脸色微微黯然,低声说道:“他三岁那年,在船边玩。我在帮父亲收鱼篓子,没有看见。他跌进河里,没了。”她眼眶微红,肩头轻轻的发着颤,面色恍惚,仿佛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半晌,她抽泣了一声,又哝哝说道:“全都怪我,我没有看好小弟弟,他就这么没了。小孩子,好容易就长大了。人一眼没看见,就要不见了……”
陈婉兮抿了抿唇,心中微有触动,拍了拍琴娘的肩膀,说道:“你是我的义妹,豆宝就是你的小外甥呢。”
琴娘破涕为笑,说道:“好,我就把宝儿当成我的小外甥。”重又拉起豆宝的小手,俯身向他笑道:“宝儿,我折草蛐蛐儿给你玩儿好不好?”
豆宝当然高兴,拍着小手:“好!”
陈婉兮微微一笑,说道:“妹妹,清和园宴席,你陪我同去吧。”
琴娘怔了一下,旋即就点头答应了,便拉着豆宝又跑远了。乳娘连着服侍小世子的丫鬟,也都跟了过去。
众人一惊,琴娘出身低微,不识规矩,入府这些日子了,依然偶有言行无状之时。王妃居然想带她去赴皇家宴席,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梁嬷嬷便在一旁低声道:“娘娘,这怕是不妥。琴姑娘这心性,恐要惹祸。”
陈婉兮说道:“无妨,这看人上,我多少还有些数。她和你们都不一样,这来自江湖民间的女子,大约能看到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陈婉兮倒是很放心琴娘,也亏得她将豆宝带了去,她自己倒能腾出空子来,回屋中继续做那布金鱼,又处置了些家事。
她这一日费了无数心血,到了傍晚时候,这布金鱼居然也似模似样的有了八成。
于成钧今日似乎十分忙碌,说了午时回来吃饭,却又中途打发了玉宝来府报说不能离宫。
晚上,又到了将近掌灯时分,他才踏入琅嬛苑。
进到房中,只见桌上摆着四盘四碗,照旧拿大碗扣着。
于成钧一面脱了外袍,一面说道:“怎么,到了这时候,王妃还未用饭?”
陈婉兮倚着软枕歪在炕上,照旧缝着那布金鱼,头也未抬的回道:“还不是等着王爷?午时没同王爷一道吃饭,晚上总要一起。”
她已将这金鱼逢出了外形,再把毛毡填充进去,收了口子,这大致就算成了。
下午,她吩咐杏染寻出了两枚蓝宝珠子,预备钉做金鱼的眼睛。虽说有些奢侈了,但给宝儿做东西,那也不算什么。
她绣工平常,但胜在心思灵巧,这金鱼做的倒是颇有几分生趣,豆宝一定喜欢。
陈婉兮手中的活计不停,又随口问了一句:“王爷,今儿什么事这样忙碌,午饭不及回府来吃。”
于成钧脱了外袍,仰了仰脖颈,松泛了一下身子骨,长叹道:“快不要提起,那群匹夫老贼。废黜营妓制时,他们倒是异口同声说好。说起安置老兵,倒各个推托搪塞起来,寻了无数借口。爷头一次见,这些文官居然能找出这么多的说辞!”
陈婉兮浅浅一笑:“那是自然,废黜营妓,大伙的妻子女儿便都保全了。安置老兵,怕不是要花许多银子。国库只怕不见得宽裕,王爷若行此举,是不是要他们去弄钱来?他们当然不答应。”
于成钧将眉一挑,转头看去。
陈婉兮散挽着一窝青丝,斜歪在炕上,只穿着一件碧青色薄纱暗绣玉簪花裹身小衫,底下系着一条玉色绸子裤,没穿裙子,甚而也没穿绣鞋,竟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缩在毯子里,半露半藏。
宛如一尊玉雕的美人儿,却又是温润的,带着活气。
活色生香,也不过如此。
她低着头,不知在缝些什么,连头也不抬,一眼也不看自己这个丈夫。
昨儿夜里,两个人才那样亲密无间的亲昵过,今儿她又这般爱答不理了。
就好似,昨天夜里那个躺在他怀中哭泣□□,苦苦求饶,却又紧搂着他不放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于成钧走到炕边,脱靴上炕,硬挤到她身边,说道:“你总说你不通政务,今儿听你说起这些话来,你不是挺明白的么?”
陈婉兮笑道:“妾身是不通政务,但妾身管家,这人情世故道理都是通的。妾身瞧着,那些朝中当官的大臣,满肚子的心思左不过也就那些事情罢了。”
于成钧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没有一颗公而忘私、为国之心,满肚子只为自己打算,可不就如市侩之徒一般。”说着,又看她只顾低头做活,心里便大不满起来,伸手去拿那件绣活,嘴里又问道:“做什么呢,这么认真,连跟自己男人说话头都不肯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