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寒本来早就对右腿失去了复原的希望,但林闻起的三言两语又令那希望死灰复了燃。他还在呆愣当中,谷蕴真已经说:“师弟同意。”
林闻起看向白岁寒,这人像无法回神,恍然地和自己对上眼神,那眼底尽是摇摆的犹疑之色,然后那些怀疑逐渐散掉了。
白岁寒慢半拍地说:“……好。”
“那是不是要出国?”谷蕴真问道。
“嗯,医生说能不能治好,要见了面才能下定论。”
谷蕴真立即道:“如果可以治好,我给那位医生免费写一万篇赞诗。”林闻起笑了笑,弯腰去扶白岁寒。白岁寒坐上了轮椅,人也是不清醒的,他的脑子里不住地回旋着“治好”这两个字。连谷蕴真是什么时候告别的他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他正被林闻起推进卧室,这庭院干净整洁,低调又雅致,却不是鞋儿胡同,而是林闻起的住处。
“过几日就启程,”林闻起蹲在他身边,让白岁寒可以俯视自己,他说,“暂时住在我这里好不好。”
他很怕白岁寒飞了似的,但只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却不敢握轮椅里那只有温度的手。
白岁寒很不解地想,凌晨他做噩梦惊醒时,这人信口雌黄地宣称梦游的时候,怎么又什么都敢了。
他短暂地停顿了片刻,道:“那边我还有东西要拿。”林闻起警惕地皱起了长眉,然后听白岁寒补充道:“是很重要的东西。”
第62章番外夜雨闻铃
坐飞机头等舱的这件事令白岁寒有些紧张。
这是林闻起从他不自觉摩挲食指、扫视舷窗外一朵朵棉花糖似的云朵、不时用余光迅速地看自己一眼、又频繁抿唇的这些小动作里看出来的。
空乘人员带着甜美的微笑走近,柔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食物,林闻起说不需要,她又问白岁寒有没有不舒服,白岁寒慢半拍地抬头说:“啊……?没、没有。”
她于是递给白岁寒一袋子糖,白岁寒懵然地伸手接了,看到空乘善意地笑了笑,对他颔首,然后转身走了。
白岁寒拿着一小袋子糖,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只好去看林闻起,低声问:“她为什么给我糖。”
“可能是觉得你比较好看吧。”林闻起放下手上的书,他觉得白岁寒好像习惯了众人对他的苛责,现在接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便非常地意外。
白岁寒说:“只有你这么想吧。”他渐渐地适应了这件事情,把一颗糖搁在手心,握了握,垂眼看着透明的包装纸。
他右脸上那道疤痕在发间若隐若现,林闻起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岁寒,其实我也结识了一位祛除疤痕的专家……”白岁寒剥糖纸的手指便是一顿,林闻起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白岁寒近来对他颇为宽容,所以他继续说了:“他和那位治腿伤医生相熟,住的也很近,要拜访的话多么方便。”
林闻起说:“不妨我们去碰碰运气,死马当作活马医。要是不能祛掉的话,不损失什么,也不影响什么。”
糖剥好了,白岁寒却没有自己吃,他并不喜欢吃甜,于是他把这颗糖递到了林闻起唇边。林闻起听话地张嘴吃了,没有问为什么,这个人最近丧失了问为什么的能力。
然后白岁寒答应了:“那就一并看看吧。”
林闻起便继续看他的理论策略书,过了很一会儿,白岁寒突然往他这里靠了靠,脑袋挨在他的肩膀上,乌黑的长发也有些扫到书页边,他听到白岁寒问:“但是,是在嫌弃我吗?”声音有些闷,像阵雨之前,天空上蓝绿色系的云。
“不是。”林闻起用脸颊摸了摸他的头顶,说,“是在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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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地方之后第二天,他们便去了医院。林闻起结识的医生果真富有经验,他拿着小锤子对着白岁寒的腿敲敲打打大半天,问了足足有一百来个问题,最后说了一堆语速快得根本听不懂的鸟语。
白岁寒望着林闻起,林闻起俯身靠在他耳边翻译:“他说只有八成把握,要先做手术,之后再看复健情况。”
索性伤腿已经许久没有知觉,白岁寒本来也不太抱希望,但听说希望有八成,顿时又忍不住渴望回到自己双腿健全、能舞能跳的那时候,便同意了手术。
做完手术之后,白岁寒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每天都被医生观察十几遍,他们去医院的绿茵地皮上,白岁寒尝试站立时,对医生说很痛。
林闻起便跟医生说话,医生回嘴,白岁寒虽然听不懂,但莫名认为这两人正在吵架,他便说:“但是有一点知觉了,我好像可以动一下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