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谷蕴真走到了鞋儿胡同,他许久未见白岁寒,此时倒有些想去看看他,在心中一思索,上回他师兄还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抗拒他的探望。
打定主意,谷蕴真便斗胆走向最末的那户人家,但却意外地先发现林闻起靠在白岁寒家门口的那颗大树后,指间端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翡翠烟斗,正垂着眼睛沉思。
谷蕴真正准备与林闻起搭话,林闻起率先抬眼发现了他,他笑着摇了摇头,往后指了指,树干遮住了他的身形。谷蕴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庭院里,白岁寒正在作画。
谷蕴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犹豫踌躇间,白岁寒已经发现了他,在不远的地方说:“安安?”
“啊。”谷蕴真应道,他没有进门,只站在林闻起躲避的树前,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苦恼道:“对不起师兄,我忘记给你买苹果了。”
白岁寒停了笔,看着他说:“没有关系。”
谷蕴真一时没有话答,那边白岁寒却疑惑地皱眉,问道:“你前几天不是买过了?我以为你有所顾忌,没有进来。”
“啊对,我、我前几天脸上长了个痘痘。”谷蕴真猛地反应过来,拙劣地替林闻起圆谎,可惜他的说谎功力远不如池逾。他刚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话错漏百出,于是无力地弥补道:“我怕你笑话我,就放在门口了。”
白岁寒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谷蕴真觉得他看出来了,林闻起觉得没有。总之白岁寒最后移回目光,拿起笔说:“无所谓,我现在不吃水果。”
谷蕴真走的时候,发现林闻起戴了一对金色的美瞳。
骄阳下,树荫里,他金发金瞳,姿态优雅,恍若人世间里另一颗明艳万千的太阳,又如希腊神话中那位掌管曦光的、名叫阿波罗的古老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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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日酒店这场生日宴会办的非常盛大,现场的背景音乐放的是缓和流畅的古典音乐。粉白色的气球和缎带铺满了视野,一大簇粉玫瑰在中央摆成了硕大的桃心,来赴宴的宾客递上红包,然后纷纷去给白太太贺喜。
吃流水宴的客人被要求临时写贺贴,祝福新人永结同心,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场生日宴也是白小姐的婚宴。
新郎还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外国人,花童则是新人的小儿子,不管心里有何想法,众人还是给予了祝福,毕竟吃人的嘴短。
池逾给了个最厚的红包,便坐在角落里举杯独酌,没有一会就被许原等一群纨绔子弟抓出来,按到桌上一起喝。他左右酒量大,就暂且当个陪酒的,但一整晚话都没说几句。
许原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问他:“池、池少爷,您是不是栽了啊?怎么今儿连句骚话都不说,这不像您!”
“嗯。”池逾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神游,完全不听许原的话,忽然看到远处餐车上有甜点,他想了想,站起身走过去。
许原在他身后大着舌头纳闷道:“奇、奇了怪了,他不是最讨厌吃甜的吗?”
有别的公子哥口齿不清地回道:“别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喜欢吧。”
“心肝宝贝……哈哈哈哈……太搞笑了……池、池逾不可能……”许原趴在桌子上摆手,酒精麻痹了他本来就不灵敏的大脑。但他断断续续地想,池逾这种光靠嘴巴游戏人间的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
玩乐这么久,千帆过尽,池逾什么时候又动过真心。
池逾起身之后找到白漫舒,对她提要求:“甜点能给我打包一下吗?”
白漫舒穿着中式的大红礼服,妆容艳丽。她笑道:“大少爷,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池逾不屑地扬眉道:“真不客气的话,我现在已经把东西打劫走了。”
“跟服务生说一下,要什么带走就是了。”白漫舒抱着肩膀说,然后想起什么,问道:“久不见池太太,她最近身体如何?”
池逾皱眉斥道:“你关心她做什么?她现在跟你没关系。你的岳母叫做Lucy,喏,在那儿高谈阔论的那个金发老太太,看见没有。”
“我只是好奇一下。”白漫舒说:“池太太前些天还来函催我跟你相亲呢。你没把我成婚的消息告诉她?虽然我们两家定过娃娃亲,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什么‘父母之言,媒妁之言’啊,现在咱们追求自由恋爱。”
“她年纪太大了,守旧又有什么罪过。”池逾听到“自由恋爱”这几个字,神色似乎有些变化。可惜不等别人看出端倪,池逾已经泰然自若地说:“你总不能要求一个穿了五十年长裤的人在她八十岁的时候去穿热裤吧。”
白漫舒笑了笑,似乎认为他的比喻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