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殿内只剩下他和父亲独处。蒙毅看了一眼兴奋跑远的太孙,又看了一眼计谋得逞的太子,摇了摇头。太孙还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会为了玩耍主动离开王上身边。太子却好像没什么喜欢的,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王上当小尾巴,就算是玩也要凑在父亲身边玩。这怎么比?太孙这辈子都比不过他爹。虽然扶苏足不出户,但这并不影响他搞事情。有些人就是能折腾,而且最擅长折腾别人。过了两日扶苏把殿内能玩的都玩遍了,处理奏折的休息之余就开始琢磨找点新东西来打发时间。秦王政放下笔按摩指节的时候,便见他家太子正对着一个花盆像模像样地在栽树。他走过去围观了片刻,问道:“这种的是什么树?”扶苏仰头看父亲:“柿子树。”他在一堆果树里千挑万选,选中柿子。因为只有柿子的果肉是纯甜的,顶多皮有点涩,但是不吃皮就好了。怕酸的扶苏对别的果子都有偏见。秦王政看了看花盆里像模像样的小树苗,有些怀疑这真的能种成吗?他见过的柿子树都是长在庭院里的,这么小一个盆种得活?扶苏答道:“种在盆里才能在殿内打理啊,等回了章台宫,我再把它移栽到院子里。那时候天也不热了,可以去外面活动。”所以折腾半天还是在玩。也是,堂堂太子要吃柿子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自己亲手种的,不就是为了玩么。秦王政看他手都脏了,感觉幻视了儿子小时候调皮挖土玩的模样。但仔细一想,他记忆里的扶苏没玩过土,一直都是很乖巧懂事的,从不调皮。调皮的只有这个重生的扶苏,这家伙小时候肯定玩过土。不过现在想来,孩子还是调皮一点好,这样才有活力。从小就稳重端庄,当长辈的是省心了,却也少了很多亲子间的有趣回忆。秦王政有些遗憾。他终究不是陪小扶苏长大的那个父亲,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经历过什么。他也想多看看扶苏小时候的模样,哪怕是捣乱闯祸也好。扶苏乖乖把手洗干净,见父亲还在沉思什么,过去拉住他往偏殿走。“父亲,给你看个好东西。”秦王政回神:“你又折腾出什么了?”扶苏带他绕过屏风,见到了遮挡在博古架后面的一套桌椅。今天他趁着父亲午休的时候,让人把偏殿的桌案撤换了。正殿两侧的偏殿,一边是用膳的地方,一边是小憩的地方。虽然两间中隔了个正殿,但其实离得不算太远,动静大了就会被发现。为了避免吵醒王上,侍者来回时小心极了。谁也不敢抱怨太子为什么非得挑这个时候撤换桌椅,就不能晚间再换,等第二天再给王上一个惊喜吗?主要是扶苏让工匠反复调整了桌椅的高度、形状,要确保坐着最舒适。上午才送来最终的成品,他有些迫不及待,不想等到明日了。扶苏把父亲按在主座的位置:“这么坐着用膳,一定比之前舒服。”秦王政感受了一下,腰后有软垫,腿可以自然垂直,小桌的高度正正好,确实比正坐在矮矮的案几前用膳语阎乄舒服。哪怕他挺直了腰背,软垫也恰到好处地贴合背部曲线。若是累了,还可以稍稍往后靠一靠,做个支撑。秦王政倚在靠背上问儿子:“这又是你当初为了享乐折腾出来的?”没等扶苏回答,自己就摇头了。要是上一世就有的,不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所以是最近弄出来的,大约是嫌弃案几不好趴着休息。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太子有心了。”只是这样舒适的椅子坐久了,会养成倚靠椅背的习惯。正坐虽然不适,却能维持住端正挺拔的仪态。后来那些朝代哪怕发明了椅子,也不会像现代人那般搞得特别贴合人体,反而方方正正的。有时候就是故意想让人坐着没那么舒服,免得他们靠在后头形容懒散。逼着人家只坐一半的位置,挺直脊背呢。秦王政到底还是做不到像扶苏那样,只管自己舒服,不管什么仪态。所以在扶苏询问是否把正殿桌案也换了时,他拒绝了。扶苏也就是仗着长得好看,否则懒洋洋地歪在那里就不是什么慵懒美男子了,只会辣眼睛。秦王政倒是也容貌俊朗,奈何在人前时总不肯举止懈怠。对于父亲的想法,扶苏并不意外。不要紧,用膳时能叫父亲松快一下就好了。而且哪怕不给正殿换成偏殿这种座椅,换普通座椅也比现在的案几要好。扶苏缠着父亲去试一试另一套桌椅。这套的靠背有些向后倾斜,而且椅子本身的椅面比较宽长。正常坐正是挨不到椅背的,必须故意往后靠才行。扶苏劝道:“父亲若是处理公务累了就往后靠着休息一下,正坐的姿势没有靠背根本无法休息,我看着心疼。”秦王政拗不过爱子,只好任由他撤换了正殿的桌椅。蒙毅和史官也跟着沾了光,享受到了新式座椅的舒适。不用跪坐之后,对膝盖和小腿都是极大的放松。像蒙毅这样位置显眼的就算了,不能随便靠着椅背休息,显得不够庄重。躲在角落的史官就高兴多了,反正也没人会动不动就看他,他想怎么靠怎么靠。史官觉得这套桌椅好,回头就让家里的工匠也仿制一批,把案几全换了。桥松高高兴兴地跑马回来,热得满头都是汗。进殿后被侍者赶忙带去偏殿擦干汗水换上干爽的新衣,殿内有冰盆,一身汗湿容易着凉。不过桥松一眼看见殿中新换的桌椅,就走不动道了。他看看正襟危坐的祖父和蒙卿,又看看发现太孙回来了连忙坐直身体欲盖弥彰的史官,最后看看根本无视儿子依然优哉游哉靠着椅背举着奏折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的父亲。桥松:我才出去了一个时辰,为什么家里大变样了?侍者小声催促太孙:“殿下还是快些换衣服吧,您这一身都是汗。”桥松只好回神去了侧殿,满腹心事地收拾好自己。任由侍者拿干布巾替他擦拭头皮上被发丝覆盖处的汗水时,问起殿中那些桌椅是怎么回事。侍者答那是太子殿下特意为王上换的新式桌椅,好叫王上坐得舒适些。桥松嗤之以鼻:“他分明是为了叫自己坐得舒适些!”全程靠在椅背上的是他爹又不是他祖父,他爹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祖父就是被这些小手段哄住的!桥松催促侍者快点为他重新束好发,然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他也想试试这个座椅坐着是什么感觉,这样晚上回去就能和妹妹弟弟炫耀了。他们都没有见过呢。扶苏看他过来,打了个哈欠:“桥松啊,你来得正好。为父有点看累了,接下来的该你看了。”说着把一堆奏折往儿子的桌前一推。桥松没理他,迫不及待地坐上高高的椅子。因为扶苏觉得摆三个桌子看着不协调,所以让人直接做了一个长桌。如今秦王政坐在正中,一侧是两个晚辈。明明一人坐一边比较对称,但扶苏不让儿子坐父亲另一边去。为此还在另一边的空桌上放了一堆摆件,把空着的桌面霸占住。既然是一整个的长桌,自然不好根据太孙的身高单独调整桌面高度了。——不是不能调,是不方便调。真要调可以做成阶梯式,这样放摆件还更错落有致些。可扶苏觉得自己和父亲要用差不多高的桌面,他就没让工匠调整。而且有什么好调的呢,小孩子个子长得快。现在桌子按他的身高定制了,过两年长高了还要换,太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