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自传是之前荆轲刺秦之后在秦国臣子里流传起来的风气,起居郎来得晚,所以现在才开始跟风。自传且不急,他往前走两步靠近了二位。今天跟出来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吃到什么瓜,毕竟齐侯已经来了咸阳。齐国被灭宣告着天下已经一统,前朝的臣子们肯定要来为王上商议新尊号的,他得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然而商议尊号的臣子没来,提分封的臣子先来了。作者有话要说:王绾:诸君,又是我!父子齐心王绾这次过来,是打算试探一下王上口风的。他倒也没那么莽撞,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直接提分封。至少要先搞清楚王上是准备立刻分封,还是暂且不急、有别的考虑,或是想等个更合适的时机。倘若王上短期内没有分封诸子的意图,他却非要不长眼地提出来,那岂不是立功不成反而得罪了君王?打乱王上布局计划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至于不分封,那不可能。自古以来都是搞分封的,周朝靠分封延续了近八百年。虽然后期东周因为种种原因群雄割据了,但那是周朝自己不行,王绾觉得他们大秦肯定不会这样。而且不分封诸子,边陲地区要怎么管理呢?那里中央朝堂的势力薄弱,很容易出现不服管教的情况。与其等地方豪强造反,还不如选公子过去当诸侯王。王绾反复琢磨了一下自己的逻辑,觉得没有毛病,于是放心大胆地来了。秦王政正和爱子讨论是去珍兽园撸猫,还是去兰池宫赏鱼。王绾忽然求见,打断了父子二人的闲谈。扶苏不太高兴地蹙了蹙眉。王绾过来能有什么事?他不刚从关禁闭的状态里被放出来吗?所以肯定接触不到什么大事,那就是过来出馊主意的。好不容易他和父亲有点闲暇时间消遣,王绾就来打断。秦王政没多想,示意侍者去传唤之后便带着太子回了正殿等待。今日怕是没法外出散心了,虽有些遗憾,可毕竟朝政要紧。见王绾进来,秦王便问道:“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这几日王绾解禁,却不急着去和李斯夺权。听说不知道在想什么,日常和李斯相处得还算愉悦。两位相国一位代理相国,大秦一下子出现三个手持相权的人,按理来说应该发生摩擦的。李斯也一直警惕着他的小动作,频频试探王绾的意图。结果王绾任由李斯揽权竟不阻止,更没有反击,非常奇怪。秦王政也猜测他是不是在私底下搜集李斯的把柄,如今已经抓到了对方的小辫子,于是现在过来检举了。如果真是这般,倒也合情合理。倘若李斯受罚,自然不能继续做他的代理相国。然而王绾行礼过后说的却是:“如今天下一统,六国尽灭,疆域如此广阔,王上可有想过该如何治理?”秦王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来了点兴致:“爱卿有话不妨直说。”王绾觑了一眼王上的神情,斟酌着开口说起了昔年周武王的故事。秦王政:……?你想说的就是这个?秦王一下没了听下去的欲望,他还当王绾有什么独特的想法呢。要是王绾能提出个更优于郡县制的制度,他倒是愿意细细探讨一番,分封就算了。不过秦王政也没有直接就撂脸子,他表面上还是很耐心地听着。毕竟是国之重臣,要给一点面子,而且万一王绾能在分封上头说出点不同的见解呢。王绾看不透秦王的想法,见他没有不耐烦,便以为王上对分封诸子并不排斥。于是他精神一振,觉得有戏。王绾便放心大胆地说了:“武王制分封不仅是因为要封赏有功之臣,更是为了便于管理广袤的领土。九州地大物博,天子很难看顾到所有边陲之地。我大秦的郡县制虽好,却也难免陷入同样的僵局。且六国初定,各地本就容易生出叛乱,倒不如在中原等地维持郡县制、在边境设立封地交由公子们管辖。”王绾的观点与郡国并行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他提出的实则是一招权宜之计。因为六国初定天下还不算太平,所以先分封诸子做个过度。而且不是到处封,只在偏远地区封。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君王自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继续分封还是维持现状。甚至如果想要除国,也不是不能操作。由于看不透秦王的想法,王绾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他给自己留了余地,自认为进可攻退可守。扶苏听了半晌,问他:“诸侯王在封地里大权在握,早已习惯了那样的日子。若是想要削藩除国,可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搞不好又是一次天下一统的战争,到时候那个后果你王绾担当得起吗?王绾被太子犀利的点评弄得一僵:“太子殿下言重了,有陛下在,诸位公子怎敢不听从?”王上能将地封出去,自然也能收得回来。秦王又不是废物周天子,也不是那种会被局势裹挟得被迫退让的君主。见太子还有话说,王绾率先堵住了:“莫非太子殿下以为,王上在位之时无法平息边陲动乱,要将诸侯国延续到下一任国君时再除?”王绾对秦王有信心,他觉得自家王上肯定能把六国之民压服。所以不用等到新王继位就可令四海升平,到时候想削藩便能直接削藩。如果太子以“父亲自然能轻易收回封地、但后续的秦王可不一定有那个本事”反驳他,就是在质疑王上的能力。王绾还说:“哪怕延续到下一任国君,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信心吗?”倘若太子觉得自己不行,那还当什么太子呢,趁早退位让贤就是了。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完全没有给太子留脸面。扶苏自己倒是不生气,他知道因为李斯和赵高的关系他们双方早就水火不容。王绾不靠他立足朝堂,有足够的功绩在手,自然能傲得起来。要走纯臣的路线,就得对任何一位公子不假辞色,或者至少对谁都没有偏向。这样君王会保他,就是可能会得罪下一任君王,等换人之后要倒霉。但他王绾快致仕了,又等不到太子继位的那天。顶多他的子孙辈要遭殃,可太子如果迁怒他的子孙,就显得太小心眼了。不过王绾算错了一点——秦王政面色不悦:“太子只是随口问一句,爱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都没有和爱子这么说过话,王绾有些僭越了。扶苏自小就没怎么受过委屈,岂是随便谁都能质问的?王绾从情绪上头的状态里回神,连忙拱手致歉。他忘了,这对父子之间没什么猜忌,不像别的君王和太子彼此忌惮。纯臣的路子在如今的大秦朝堂倒也能走,就是不能耿直得太过头,还是得给太子面子的。扶苏怀疑王绾是关了三个月禁闭出来又被李斯挑衅了好几天,受了大刺激脑子有点不清醒。不过也不意外就是了。朝中一直有人怀疑秦王是否当真无条件信任太子,王绾八成也在心里犯过嘀咕。平时不敢表露出来,这次一不留神才露了馅。扶苏好脾气地笑笑:“父亲不要动怒,王卿也是为了大秦着想。”秦王政看了太子一眼,到底还是微微颔首,揭过了此事。心里却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果然没错,朝中当真有人因为太子仁善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完全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爱子还总说自己脾气没有那么好,不会任由旁人欺辱。王绾都冒犯到了他面前,他还替对方说好话,这叫脾气不好?秦王知道太子为了他才忍气吞声的,不想叫父亲因为他的事情动怒伤身,再和重臣闹出不虞来。但秦王政从来不在意这个,王绾难道还敢因为这种事情记恨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