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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运满怀心事地离开法堂,他听到有人叫他,惊喜地回首。
疾风吹卷他的白须,他神色疲惫,看到来人时先是一喜,又沉下脸,抬手就打。
“祖父!”陈盛钧捂着耳朵,拧着眉头,“打可以,别揪耳朵,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怪难看的。”
陈林运甩手向前:“你还怕难看?瑄京谁人不知道你厉害啊?一言不合就离家,这次又跑哪野去了?”
陈盛钧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嬉皮笑脸道:“这不是听说祖父在御书房昏倒,我赶紧就回来了吗?祖父可好些了吗?”
陈林运手捋着胡须:“怎么?我若是好些了,你好继续去四处闲逛?”
“哪能呢?祖父有疾,做孙儿的定然是要在床前服侍啊,祖父想哪去了。”
陈林运侧目瞧他,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说实话。”
陈盛钧扶着陈林运上轿子,自己跟在轿边,低声道:“去了趟沧州,看了太多战乱流离,樊塔每天都在死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瞧多了,心里难受,还是家里好。”
陈林运猛一掀轿帘,怒不可遏:“你跑沧州去了!还去了樊塔!”
陈盛钧忙给陈林运扯下轿帘,低声说:“祖父!您也是做首辅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啊!在大街上骂孙子,让别人看到对您名声多不好?”
“你再也不许去沧州!”
陈林运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南下治水时被洪水卷走,连尸首都没找到。另一个,也就是陈盛钧的父亲,正是在沧州的战乱中被赤勒军俘虏去,找到人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陈盛钧知道沧州是祖父的心病,他连连答应:“是是,再也不去了。我这次去也没人知道,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轿子缓缓停落在陈府门前,陈盛钧不要别人伺候,他搀扶着陈林运,为陈林运换衣、脱靴,伺候着陈林运吃药、上塌。
等四下都没人了,陈盛钧坐在床边,凑近了低声问:“我听说,现下明昭公主和淮王管着锦衣卫呢?是祖父在陛下跟前力荐的?”
陈林运沉思片刻:“你不要插手朝中事。”
“我知道。”
陈盛钧放荡不羁,陈林运虽然对陈盛钧的风流事看不过眼,但陈盛钧不考取功名,不踏入官场是祖孙二人的共识。
陈林运一辈子为国家呕心沥血,已经折了两个儿子,绝不能看自己唯一的孙子再重蹈覆辙。
陈盛钧挽起袖子,给陈林运捶腿:“那也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当个睁眼瞎?陛下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这锦衣卫交到明昭公主和淮王手上,是皇上改了立储的意思吗?”
陈林运摇头:“权宜之计罢了。明昭公主是女子,本就不是储君人选,淮王太过年幼,渝王一向不受待见,皇上心里还是想着让永王继承大统啊。”
“祖父不是从来不过问立储的事情吗?”陈盛钧早就琢磨出陈林运的心意,“咱们陈家几十年勤勤恳恳,处处小心,被沈令打压着也不作声,祖父现在名满天下,又得皇上信任,不正是当年所期望的吗?”
陈盛钧小声嘀咕:“从前永王也荒唐,祖父何必蹚浑水,皇上偏心永王,渝王和淮王哪有胜算?”
“今时不同往日啊。”陈林运摆摆手,没让陈盛钧继续捶腿,“永王残害手足,视民生为儿戏,南郡的雪灾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国朝衰微,若是再没有一位贤明的君主,赤勒军就要踏平我朝八州了。”
陈林运静默片刻,他苍老的手缓缓握住陈盛钧的手腕,语重心长地说:“钧儿,瑄京恐有变动,你不能久留,明日你就离家,但不许再去沧州。”
陈盛钧这次回来,其实并不想走。
他记忆中的祖父一直是腰背挺直,说话办事都不容他人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