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度开启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系统,倚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目的地设定为“家”,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时,他忽然睁开了眼,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平视显示器。“您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更改为‘dr罗的骨科诊所’,是否确定?”蓝色荧光文字浮现在透明板上。梁度的手指迟疑了一下,点向“否”,即将触及时又手滑般往旁边一移,点了“是”。飞行器在空中调头,平滑地改变了方向,梁度有点烦躁地抓起后座上的软垫,盖在了自己脸上。罗演医生年近五旬,除了头发里参杂不少银丝,看着还不算老,是个气质儒雅的骨外科主任,梁度熟络地叫他“老罗”。老罗是个忙人,除了每周三天在私立综合医院坐诊,两天在自家诊所接不方便见光的活儿,剩下两天就去拟世界里度假。两年前,罗演临危出手,把梁指挥麾下的队员从伤亡线上给渡了回来,于是兼职起了行动队里的医师。特勤部当然还有其他的专职医师,但梁度遇到棘手的任务时,还是偏好叫上老罗,觉得他稳,而且有股子看破红尘的佛性,从不感情用事。事先通话联络过,当梁度走进骨科诊所的待客室时,罗演已经摘掉手术口罩,洗完手,换了身干净的白大褂,坐在沙发上等他了。“你的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罗演推了推桌面刚泡好的咖啡,招呼梁度落座。“我以为梁长官还要过两天再传召我这把老骨头,”他诙谐而妥当地说,“找到合适的观察员了?”梁度端起咖啡杯:“还没有。是有件私事,想麻烦你帮忙开个处方药。”私事?像咱们的梁指挥官这样,一年四季只上三趟医院,两趟洗牙、一趟常规体检的人,需要开什么处方?全城的人要都像他这样,医院和诊所早就倒闭了。罗演推了推眼镜,一口应道:“没问题,要我开什么?”梁度沉默了两秒,说:“特效吗啡。”罗演一愣:“那是慢性重度疼痛类疾病使用的镇痛剂,譬如癌性疼痛,寻常用不着。”“我知道。”“需要开多少?”梁度再次沉默。他不确定使用剂量,更不确定还能使用多少时间,是几个月,还是几天?罗演有点琢磨出了其中三味,试探性地问:“病人是哪种癌症,发展到什么阶段,疼痛度如何?”“细胞骨髓瘤,3期。疼痛度……”梁度极快地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目光毫无波动,“换个人会活活痛死的程度。”罗演暗暗叹了口气,说:“先开一周的剂量吧。”“……一周?”梁度皱眉,“一周。”饶是罗演不爱八卦,也忍不住猜测起这个病人的身份——竟能让梁指挥官心烦意乱,总不能是他的那个小男友吧!“唔,先开一周,是因为长期大量使用怕会导致成瘾性。”罗演斟酌着合适的言辞,“要不,把人带过来,我全面彻底地检查一下,再根据个人体质调整剂量?”梁度快速地回道:“不必。算了。”他放下咖啡杯就要起身离去。罗演拍了拍他的小臂,率先起身道:“我去开药。稍等一下。”梁度喝着咖啡等,杯子端起放下,晾凉了一杯咖啡都没喝完。罗演回到待客室后,将金属药箱放在茶几,打开盖子。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支一支的特效吗啡针剂,都是便携式一次性针管,普通人也能简单操作,每次往手腕内侧扎一针就行了。梁度瞥了一眼,大约有三十支。“每天最多用一支,”罗演说,“用完了再来找我。”——如果痛到需要每天用一支的程度,那么根本就用不到三十天。他没敢说,也不愿意说,只是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梁度的神情。梁度合上箱盖,从平静中绽出一个微笑:“多谢了,老罗。回头费用直接转你个人账户上。”他提起金属药箱即将走出门口时,罗演快步追上去,补充道:“有必要时,还是带过来面诊吧。”梁度脚步微停,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离开了诊所。回到飞行器驾驶舱,梁度把金属药箱放在脚边,在自动驾驶系统弹出预设行程时稍作犹豫:往前是回家,调头是去……一个通话呼叫被系统接了进来,安聆的投影出现在屏幕中。梁度立刻关掉了预设行程,并下意识地用脚尖把金属药箱往座位底下拨了拨。“梁哥,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煲了一锅松茸珍珠鸡,等你回来一起吃。”安聆在厨房内围着围裙,朝屏幕上的梁度亮了亮手中汤勺,笑得很甜蜜,仿佛昨夜的争吵完全没有发生过。梁度看到他那温情脉脉的双眼与期待的神色,脑中还来不及闪念,嘴上被牵引般回应道:“辛苦你了宝贝,我这就回家。”作者有话说:梁:不该咬那一口的。梁:完了,上瘾了……乔:你搞这么多吗啡,是想毒死我?有毒有害物质梁度驾驶飞行器停在天台机库,本想把金属药箱放进货舱,想起那具不翼而飞的伪人残骸,又转而锁进座舱储物柜,回家和安聆共进夜宵。安聆煲汤的手艺不错,也很乖巧地避开了他们之前吵架的话题,只说自己把冰箱里梁度亲手做的榴莲千层吃完了,好吃到让他感动。烛光摇曳,氛围恰好,梁度洗完澡回到卧室,安聆已经换好睡袍在床上等他了。安聆半跪在床上,缓缓脱去白色真丝睡袍,他身上穿了一条新买的蕾丝丁字裤,腰线处还垂着流苏。梁度却仿佛没注意到,一躺下去就关上了床头灯。安聆侧卧着,手臂支着脸颊,身体拉伸出诱人的曲线弧度,把手伸进梁度的睡袍里,抚摸他的胸肌。梁度捉住安聆的手指,从自己的睡袍里抽出来,闭眼淡淡地说了声:“迟了,睡吧。”安聆不甘心,过了一会儿手指又爬过去,指尖在梁度小腹上画圆圈。梁度半睡半醒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安聆只好识趣地缩回手,也翻了个身,委委屈屈地背对着梁度。他睁眼凝视黑暗,眼前浮现出梁度刚回家时的画面——衣冠楚楚,神色如常,但衬衫衣领的扣子松开了两粒。平时安聆喜欢看梁度对着镜子穿衣打理,看他用修长的手指把白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地扣起来,感觉有种慢条斯理的、禁欲的性感。梁度会把衣领最高处的扣子也扣起来,像一道闸门关住了脖颈之下的风景线。安聆问他:不觉得紧吗?梁度轻笑:风纪扣。今夜,风纪扣被解开了。回家之前,梁度和谁接触过,发生了什么事?安聆关闭画面,继而调出she-ra传来的梁度的周行程表与会面人员名单,一行一行检索。公司总部,战略决策委员会议;特勤部,战术指挥官培训讲座;训练场,vr高危环境对抗演习……谢廖沙、芙蕾娜、梅枚、乔楚辛、罗演……扫过所有文字的安聆,把焦点停留在名单内一个陌生的名字上。——乔楚辛。这个名字后面备注着:按第一权限持有者的要求,调查其个人信息,包括年龄、职业、生平经历、社会交际圈等。she-ra是梁度的ai服务管家,第一权限持有者当然是他自己,第二权限才是安聆。但平时梁度不太在意一个家用ai的使用权,一般都交给安聆拿来操办后勤的各种琐碎事。如果是工作相关的人员调查,梁度会在公司做,毕竟系统更专业。而会使用she-ra去查,说明这人与工作无关,且是梁度人在家中时的举动,看记录时间是昨日凌晨四点多,在一条“榴莲千层的做法”搜索指令之后。这个乔楚辛是谁,为什么会在工作范围之外引起梁度的注意,甚至凌晨在家时还要查看他的个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