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也不愿去做那金枝玉叶,她不知该如何去回应戚皇后待她的好。
若是可以,她宁愿戚皇后待她疏离些冷淡些。
顾长晋拉下她的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昭昭,便当做你遇到了一个极好的婆母。我们昭昭这样好的姑娘,本就该遇见最好的婆母。若我娘还活着,她也会极喜欢你,怕是连我这儿子都没法比。”
容舒一怔,旋即豁然开朗,重“嗯”了声:“你说得对。”
她就做一个好儿媳罢,如此便足够了。
许多事不必钻牛角尖,换个角度去看,顺其自然便可。
顾长晋见她眸子底的那点子阴翳散去,提唇笑了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道:“睡罢,明儿还有宫宴。”
明儿的宫宴乃是家宴,如今的萧皇室人丁凋零,除了从太原府赶来的顺王与顺王妃,便只有萧怀安。
这一场家宴,容舒坐在戚皇后旁边,桂嬷嬷立在她身侧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坐在容舒身侧的萧怀安,好奇地觑了觑她。
二人从前在鸣鹿院一同玩耍过。
一贯不爱亲近旁人的萧怀安对容舒却亲近得很,容舒也很喜欢这个老成的小少年。
许是因着身上的血脉,又许是二人自幼都在一个没有爹娘的地方独自长大。是以二人从第一回见面时,便颇觉投契了。
觉察到萧怀安的目光,容舒给他分了半碟桂花糕,道:“怎地了?”
萧怀安挟起一块桂花糕,边咀嚼边用极低的声音道:“皇伯父与皇伯母很喜欢皇嫂。”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搅在了食物里,含含糊糊,除了坐在他身侧的容舒,这席上没人能听清。
容舒笑吟吟道:“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么?你也很喜欢我呀。”
萧怀安差点儿没叫她这话给噎着了,忙啜了一口蜜水,又觑了她一眼。
他想了片刻,认真一颔首,道:“嗯,正常。”
家宴设宴的地方就在御花园附近,宴毕,众人在御花园里赏了半天的花方离开。
人一走,整座御花园登时变得冷冷戚戚的。
嘉佑帝与戚皇后望着几个年轻小辈渐渐走远的身影,相携回了坤宁宫。
今儿非初一、十五,皇上本不需要来坤宁宫。
嘉佑帝是个极勤勉的皇帝,往日里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乾清宫与养心殿。
只这几月,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却成了坤宁宫。
帝后二人进了内殿,桂嬷嬷便十分有眼力见地领着一众宫女鱼贯出了屋。
嘉佑帝望着提笔写赏赐礼单的戚皇后,忽然道:“朕准备明年夏天便禅位于太子。”
墨汁“啪嗒”一声落在纸上。
戚皇后握着舔满墨汁的狼毫,怔怔抬眼,望着嘉佑帝不语。
嘉佑帝提唇笑了笑,道:“届时皇后想想,我们去哪里散心好。朕原是想到太原府瞧瞧,只熠儿那孩子心思细,我们若是去了,多半是日日不能安眠。”
这座皇宫他与戚皇后一住便住了二十多年。
去岁孙院使还道他只要少操心些政务,约莫能再活个两三年的光景。然依那日太子的说法,他的大限之日大抵就在明年冬了。
嘉佑帝也的确是觉得他的身子败坏得愈发迅速,睡不醒的次数也渐渐增多。
从前他十天里有七天都歇在乾清宫或养心殿,他身子的好坏戚皇后也只能从孙院使与汪德海嘴里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