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刚强知道他也就是说说做个姿态而已,也不以为然地笑笑:&ldo;这话我已经对他们说过了。现在的问题是,原告有异议,这份鉴定报告作为证据,法庭到底能不能予以认定。&rdo;
&ldo;你们的意见呢?&rdo;何庭长把球踢给了牛刚强。
&ldo;合议庭研究了一下,认为这份鉴定报告是法庭委托技术鉴定部门做的,其合法性应该是不容置疑的。&rdo;
何庭长沉吟片刻,用商量的口气说:&ldo;你看这样行不行:不管怎么说,民事诉讼的当事人权力都是对等的,一方对另一方提供的证据有异议,态度又很坚决,我们不要急于下结论,还是慎重一些好。说是用钱买的,肯定是胡搅蛮缠说气话,无稽之谈,我们不要理她。不过说技术鉴定部门鉴定印章用肉眼能不能区分真假超出了技术鉴定的范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这个问题我拿不准。你们有没有掌握一些明确的法规性的资料?&rdo;
牛刚强摇摇头说:&ldo;据我了解,还没有哪个法律法规明确规定技术鉴定部门哪些技术鉴定能做,哪些技术鉴定不能做,至于像这个技术鉴定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法律法规更不可能什么说法。&rdo;
&ldo;拿不出明确的法规,对当事人我们就不好答复,我们更不能擅自下结论。法院么,就是要依法办事,法律没有明确规定的事,最好慎重一些。&rdo;
牛刚强问:&ldo;那您的意见怎么办?&rdo;
何庭长为难地抓抓秃顶,沉吟片刻,说:&ldo;这样吧,给省高院打个报告,请示一下,省高院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rdo;
牛刚强说:&ldo;这件事我专门打电话向省高院请示过,他们说他们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让我们自己定。&rdo;
何庭长又挠挠头,叹了口气:&ldo;那就难办了,省高院都不敢定的事我们就更不敢定了。看来这事还不简单,不行就打报告,通过省高院向最高人民法院请示。&rdo;
&ldo;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如果请示最高人民法院,恐怕到了审理期限也批不回来。&rdo;
何庭长态度变的严肃起来,他从靠背椅上坐直,双手摆弄着粗大的红笔,两眼透过镜片盯着牛刚强:&ldo;这桩案子标底虽然不大,但牵涉到银行,案子的性质同一般的经济纠纷不同。市里、省里有关领导对这个案子都很重视,我们必须慎之又慎。我也是为你们好,如果这个案子判的不准,咱们都不好交待。我的意见就是上报,报到最高人民法院请示,最高人民法院没有批示,案子先放下。&rdo;
牛刚强到这时候才彻底明白,何庭长的伏兵在这里。这样做,案子很可能无限期拖下去,他很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所谓的请示只是前一次移送的翻版,目的都是为了拖而不判,最终达到不判而胜的目的。
见牛刚强沉默不语,脸上却明显露出了不满与抵触,何庭长又放缓了语气:&ldo;这是我个人意见,你要是不同意,咱们还可以上庭务会么,庭务会定不下来还可以请示院长么。我也是为了慎重一些,把案子判得更准一些,我想你也不愿意在自己手上发生错判吧?说到底用心都是好的,目标也是一致的。你回去再考虑考虑我的意见。&rdo;
牛刚强怏怏地告别何庭长,胸口像堵了一团烂棉花,吐不出,吞不下,憋闷的难受。法庭委托司法机关技术鉴定部门做的鉴定结论,仅仅因为被告有异议,竟然还得向最高人民法院请示其合法性,说出去真是天下的大笑话。如果坚持自己跟合议庭的意见,肯定要上庭务会讨论,何庭长如果阻挠,可能要上审判委员会……案子还未审,仅仅因为一件证据的认定就要折腾一圈,这哪里还叫审案子,纯粹是拿当事人开玩笑,拿法律当儿戏。他决心去找院长,他再次接受本案的时候就同院长有言在先,院长要支持他秉公执法。
见了院长,院长照例又做出和蔼长者的样子,亲热地让他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而不是冰冷的沙发上。牛刚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院长倒的热茶,润了润燥涩的咽喉,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院长讲述了一遍。院长默默地听着,牛刚强讲完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半晌,他才问了一句:&ldo;你们庭长对这份鉴定报告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吧?&rdo;
牛刚强答:&ldo;那倒没有。&rdo;
院长说:&ldo;他的态度是说应该慎重一些,请示过上级法院之后再定,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么。&rdo;
牛刚强无言以对,表面上看,这么做是没有什么不对,但实际上却将案子再一次拖了下去,使案子无法及时、依法、公正的判决。
《越轨诉讼》第五章(6)
&ldo;这样吧,我再跟你们庭长碰一下,如果不影响审期能请上级法院表个态当然更好,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们耐心地等等也不要紧,早判晚判,都比错判好,你说呢?&rdo;
牛刚强只好点点头。
牛刚强沮丧到了极点,回到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点上一支烟狠狠吸着,借此来平复自己滚动翻腾的心情。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法院这架机器到底出了啥毛病?如果说何庭长因为跟银行有不明不白的关系,因而采取种种手段来干扰阻挠案子的正常审理,牛刚强还有办法避开他设置的一块块绊脚石,虽然艰难却终究会走到胜利的终点。可是院长也是这种态度,他牛刚强确实从心里到四肢都产生了一种难言难忍的疲惫感。他相信院长绝不是那种可以被银行收买的人,他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可是,院长这种稍有争议便上推下挡,不愿承担任何责任的好好主义却成了何庭长那种人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