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仁,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你的手脚不要乱动,我正在画他们咧!”坐在少年身旁的李墨燃捉紧炭笔,笔尖在一张线装的旧书上勾勒出场景、人物和神情,将这一幕大义灭亲的场面活生生地搬到了纸上。少年李墨燃“不务正业”,冒着被英雄父亲李永贵禁食、上吊、沉塘、逐出家门的危险,狂热于艺术和美,醉心于毕加索、梵高、徐悲鸿与刘海粟,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和热情都奉献给了绘画艺术。
“李墨燃,我帮你托着书呢,你安心的画画吧!”坐在李墨然身旁的是一位美丽少女,留着一副学生头,穿着一身布拉吉,年龄和苏怀仁的年龄差不多。她的手里捧着一本《裴多菲诗集》,灵魂已经和裴多菲笔下的新女性的灵魂融为一体了。她有一个梦想,就是这辈子不论干什么,都要象裴多菲笔下的新女性那样脚踏实地,充满理想,做一个坚强而又温柔,平凡而又超乎平庸的人。说着她望了苏怀仁一样,又看了李墨燃一眼,将书连同双手垫在李墨燃的书下充当画板,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睛在现实与画境之间来回地切换着。
“陆采虹,你过来——”站在台上的苏紫瞥见了人群当中的少女,决心把她当作批斗王小山的工具加以运用。少女诧异地站了起来,在人们的目光中慢慢吞吞地走向主席台。
“同志们,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苏紫将少女拉扯到跟前,把她当作一个道具摆来摆去。
“她叫陆采虹,是王小山的童养媳!”苏紫此言一去,台下人群中的一张张脸谱就显示出了各式各样的怪诞的神情。苏紫接着说,“所谓童养媳,就是娃娃亲。这小女孩一生下来,王小山就让自己的儿子苏怀仁同她订下了娃娃亲。我说过,反革命就象原野上的草,一天不铲死,一天就会漫延。王小山为了培植反革命力量,扩大自己的队伍,让封建的腐朽的思想卷土从来,搞起了苏陆联姻。现在是新社会,你们看这么个女娃娃,十三四岁都不知道什么叫月事,就被王小山收作了童养媳。”
“打倒王小山!”
“打倒反革命!”
“小采虹,请你说说站在对面的那位伯伯是不是好人?”苏紫指了指王小山,企图挑拔大人与孩子的关系。
“好人啊!”陆采虹说,“他教我写字,教我画画,教我吹口琴,还送给我蝴蝶结呢!”
“你刚才说什么?他叫你吹口琴!”苏紫一惊一乍道,“同志们看啦,他叫她吹口琴,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乖女儿,我们走!”坐在台下的陆涛实在看不下去了,朝站在台上的陆采虹挥了几下手,只见三个孩子跟在他的身后,朝外面走去。
“假如我变成了神,你外公变成了鬼,你是愿意跟你外公呢,还是愿意跟着你外婆。”苏紫走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前,低下身去问。
“我跟我外婆。”坐在苏小娟旁边的一个孩子这样回答。
“很好,下面,我们就听革命委员会对王小山的宣判吧”。说罢,苏紫坐在台下示意滕三有开始宣判——
“王小山,雇农家庭成分,社会关系极其复杂,参加工作以后,犯了严重错误。三反五反运动中贪污公款330元,四清运动中贪污公款64元。包庇袒护地主汉奸冯宝一的小妾秦依依,长期与其姘居。坚持反动立场,流氓成性,一贯欺负妇女,奸污妇女1人,调戏妇女3人。同意贫下中农意见,落选回家,打回龙阳原籍。”